有人說,看唐朝要去日本奈良,蓋因這座日本第一古都,當年是按照唐朝國都長安的模樣規劃建設的。奈良也是日本文化的一個重要源頭,而從這個源頭繼續上溯,就可一直追尋到華夏大地,穿越回到當年的那個盛唐。 我這次到奈良,除了看看這座曾經是縮水版的長安,更主要的,是想尋訪一位故人,他就是唐朝高僧鑒真和尚。
記得上小學時,有一次隨父親登上廣東肇慶市郊的鼎湖山。父親告訴我,唐朝有個叫鑒真的和尚曾來過這裏,他後來東渡日本傳授佛法,最後死在了日本,很受日本人的敬重。父親還告訴我在鼎湖山腳還有一座碑,紀念一個死在此地叫榮睿的日本僧人。一個中國和尚客死東瀛,而一個日本和尚卻埋骨在華夏,好奇的我就這樣記住了這個故事。之後也多次重遊鼎湖山,每次都會想起這兩個中日和尚的故事。後來有了更多的資訊來源,也就逐步了解了這段曆史。這是一個人類為追求信仰,造福眾生,所展現出的堅定信念和非凡毅力,以及恪守承諾的崇高品格的傳奇故事。
佛教自中國東傳日本後,至隋唐時期已開始興盛起來。但由於佛經佛律來源參差不一,逐漸出現很多問題。公元733年,鑒於當時日本佛學戒律雜亂無章的情況,僧人榮睿,普照受命入唐尋訪高僧前往日本傳授戒律及弘法。他們打聽到揚州大明寺鑒真大師並提出邀請,鑒真當時已是名滿四方的高僧,很多弟子都不讚成他作此遠行。但鑒真最終力排眾議,應允東渡扶桑。
在那個年代,乘船渡海決非易事。因為各種原因,鑒真一行連續四次出行都未能成功。在第五次出海後遇上風浪迷失方向,船被漂到了海南島,後輾轉到了廣東端州的鼎湖山寺廟落腳。在此期間榮睿不幸病故,葬於鼎湖山麓。鑒真悲痛之際向普照發誓:不至日本國,本願不遂!公元 753 年,鑒真時年已 66 歲,雙目幾近失明,依然此誌不渝開始第六次東渡,並終於成功登陸日本。鑒真抵達平成京,就是現在的奈良時,天皇親自出迎。他之後向皇室人員及大批僧人主持受戒儀式及傳授戒律,對律宗做出開創性貢獻,被奉為律宗初祖。同時他還為日本帶去中國的醫藥,建築及書法等先進技術和文化,深得日本人的尊崇。鑒真在日九年後圓寂於奈良唐招提寺。
秋天的奈良色彩斑斕。奈良公園的小鹿憨態可掬,東大寺枯山水庭院禪意十足,還有紅色的鳥居肅穆的神社,處處遊人如織。我們在街上見到一張標著“平成京條坊圖”的城市街道地圖,方方正正的布局,皇宮位於中央,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分別以金龍白虎玄武朱雀命名,妥妥的唐風之最好印證。
可能和它的位置比較偏僻有關吧,奈良的眾多的古跡中,唐招提寺並不算突出,對中國遊客來說也不是個熱門打卡地。正門在近郊的一條小街上,遊人稀少。進得大門,見到一群前來參拜的日本婦女,個個和服素雅妝容整潔,登記後就有僧人把她們領入參拜內堂。
唐招提寺是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古跡,也是日本僅有的保存完好的仿唐建築。鑒真大師初到奈良時入住東大寺,唐招提寺是在他親自主持下設計建造的,完工後他就搬到這裏,度過了自己的最後歲月。步入寺內庭院,但見古鬆岸立華蓋婆娑,金堂靜謐莊嚴幽深。正殿之內供著盧舍那佛,默默俯視這個凡塵濁世芸芸眾生。寂靜之中,時間也仿佛停止了...踏上那些鑒真曾無數次踏過的台階,撫摸一下曾被大師無數次撫摸過的原木立柱,似乎瞬間穿越了千年的歲月..
參觀完正殿,順著旁邊一條小道,通往開山堂,這是鑒真大師塑像之禦廟,裏麵是一座他的等身塑像,是他圓寂後由他弟子為他所造的,被列為日本國寶。
離開了唐招提寺,坐在回程巴士上,看著窗外的秋景,我忽然想到另一個著名的唐朝和尚唐玄奘,他和鑒真,一個西行為了拜佛求經,一個東渡為了弘揚佛法。同樣的信念同樣地執著同樣地堅毅同樣地一往無前! 也同樣地在經曆千辛萬苦之後終於取得了成功,他們對中華文化所做的貢獻,完全可以位列中華曆史偉人之列。
最後,可能很多人會問,鑒真為何要如此執著,致死不渝地一次又一次東渡日本弘法?據說是有件事深深打動了他。當時日本有位篤信佛教的王子給中國僧人贈送了一千件袈裟,每件都用絲線繡了以下四行字:山川異域, 風月同天。 寄諸佛子, 共結來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