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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秋,樹林的顏色變出很多層次,原本清一色的綠變得紅彤彤黃燦燦。在其他季節沒看出特點的楓樹好象突然長出了火紅的楓葉 ,平素看上去最普通的銀杏樹現在 黃得地道,象被人染上了顏料。我家門口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小樹都齊刷刷變了顏色,就象人老了,一定要把頭發變白了來證明一樣,說變就變,還沒等我明白又是一年要過去,它們就無可挽回地變了色,謝了頂,從未給我“一葉知秋”的機會,叫你想不悲秋都不行。
我居住的城市有個別名叫“ tree city”,就是“樹之城”的意思,這裏的樹種很多,好象大部分是落葉植物,我們都住在樹林裏。這裏的緯度跟我的老家基本一致,氣候也很相近,隻是我們那裏沒有這裏的樹種多,有時候真想把這些大樹挖出來搬回我的那個城市去。隻要能移植,它們是一定能成活的。
秋天的下午,太陽照在色彩豐富的樹葉上,暖洋洋的,麵對陽光不得不眯著眼睛,這時候眼前就象鋪滿了油畫。但是秋天跟春天畢竟不同,色調變暖了心境卻隨之變冷,這是我們中國人複雜心態的寫照,不是美國人所能理解的。
南宋女詩人李清照在年紀比較大的時候,一個人孤獨地在她的大宅子裏度日如年,“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在這裏,象征秋天的菊花被她用來渲染“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的悲涼情緒,那點黃顏色確實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令人身臨其境。在毛主席的詩詞裏,同樣是黃色的菊花卻是這樣表現的:“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可以想象毛主席一隻手插腰一隻手抓一把菊花紅光滿麵躊躇滿誌的景象。可見同一件物種、同樣的顏色本身並不能說明什麽,完全是個人體驗不同而已。
歐陽修在秋天的夜裏聽到了一陣瑟瑟秋風,就在“秋聲賦”裏寫道:“悲哉!此秋聲也,胡為而來哉?蓋夫秋之為壯也,其色慘淡,煙霏雲斂,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氣栗冽,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寥;故其為聲也,淒淒切切,呼號憤發,豐草綠縟而爭茂,佳木蔥蘢而可悅;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其所以摧敗零落者,乃其一氣之餘烈”。
在他老人家眼裏,秋天的感覺是慘淡的,本來草木茂盛而美麗,一旦秋風拂過,青草馬上變色,樹葉立刻飄落,可見其摧毀之力多麽強烈。
其實秋天的顏色無比豔麗,它能給人這樣的感覺完全是人的心態問題,這種感覺來自人們對秋天過後就是冬,一年就要結束的心知肚明,完全是人的主觀意念,中國人給大自然的四季賦予了生命的想象。“一年一度秋風盡”,說明我們害怕結束。比如,我認識兩位名叫“秋萍”的女子,都給人十分羸弱的印象。也難怪,秋天的浮萍,生命力還能有多強呢。
我國革命詩人峻青在他著名的散文“秋色賦”裏熱情洋溢地讚歎火紅的秋色,文章洋洋灑灑宣泄著他的情感,還順便批判了歐陽修悲秋的消極心態,似乎紅豔豔的秋色真能激發他激昂的革命鬥誌。在他老人家眼裏,秋天是收獲的季節,金黃是麥穗的顏色,絕無“蕭瑟”之相。可見豔麗的秋色在不同的人眼裏有著不同的意義,對每個人表現出的效果也是不一樣的。除非這個作者就是為了寫文章而曲解自己的思想。
但他的這篇文章標題很可人 ,滿眼秋色我實在想不出比這更貼切的題目了,隻好抄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