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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李銀河的來訪,給筆會帶來一陣喧囂,也喚起了大家對那些平常晦忌的“性趨向”,“同性戀”,“一夜情”等非主流詞語的關注。畢竟在當今“和諧”中國,我輩“中庸”華人之間,敢於將此類社會問題堂而皇之地作為研究課題的人,雖算不上冒死吃河豚,也是膽大首吃螃蟹的主。
我們小時候,是不知有什麽“同性戀”的。孩子們私下,會將那些有著白淨麵皮,行動扭捏,出手“蘭花”的男生稱為“假大 嫚 ”。這樣的男生不但男孩子們不愛搭理,我們女孩子也是要遠遠避開的。被冠名為“假大 嫚 ”,對男孩子來說就是奇恥大辱,是值得臉紅脖子粗拚命的名節大體。
相反,我們女孩中也有些女生男相的“假小子”,她們的境遇較之“假大 嫚 ”們有著天壤之別。這些“假小子”,往往膽大能幹,人緣特好,男女通吃,孩兒王的級別。大人說起這些“假小子”,也是無奈中帶著幾分讚許,“恩,這樣的閨女,小子一樣,出去不會吃虧,讓人放心。”
我曾嚐試過效顰。可惜,天生一付弱不經風“小南蠻”模樣,縱使將齊腰的長辮剪成中分的短發,終究學不來那颯颯的英氣。無奈中隻能跟在幾個“姐妹淘”的身後,隨時聽令。我要求不高,隻要玩時次次落不下就行。
我初次接觸到“同性戀”一詞,是在大學四年級。那時我們正在學《皮膚病學》,其中“性病”一章照例是幾個班集中起來,到階梯教室,由Q教授上大課。
Q 教授是我們醫學院的傳奇人物,他的傳奇不僅在於他的醫術高明,常可以妙手回春,更在於他那與眾不同的生活方式。身為全校最出色的皮膚病專家,Q教授卻蝸居在校區附近護士樓,一間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間裏,周圍住的都是學校年青的單身老師。當時的Q教授是沒有資格參加學校的新房分配的,因為他是未婚。關於Q 教授的未婚,有許多版本的傳說,其中當然不缺一些令人唏噓的愛情故事,比如說,附院病理科的某某某醫生,對Q教授癡心一片,苦追多年未果,至今未嫁。可惜呀,這落花的片片癡情,樹下流水隻是默默地,無視地淌過。不知是怎樣一種經曆,會煉就Q教授這般似鐵的郎心。
Q 教授未婚,卻不是單身。同學中有消息靈通人士,神神秘秘,欲言又止地說,Q教授家中有一位老家來的同鄉,在照顧他的生活。很少有人見過這位同鄉,他們兩人行事低調,深居簡出,人們對他們的生活所知甚少。
Q 教授是這樣謎一樣的人物,Q教授的業務出色,Q教授的課講得好,所以,Q 教授的課是一定不能錯過的 ,而且要早去占前排的位置。
Q 教授來了,白衣赭褲,清清爽爽的一個人。他的普通話中帶著江浙口音,語調不高,卻是鏗鏘有力,尤其是他的眼睛,那樣的清澈,一覽無遺地望過來,使你靜心,拋開所有的雜念,專注於他所講的內容。在他的課上,那些曾讓我們臉紅心跳,與性病有關的名詞和臨床症狀,失去了種種不堪的隱意,隻作為單純的疾病相關術語出現,而我們自己也是在以未來醫生的身份,學習與疾病相關的診斷和治療知識。一切是那樣的莊重,自然。從Q 教授那裏,我們學到,那些所謂的花柳病,隻應是眾多疾病的一種,沒有其他附加含義;做醫生的,對性病病人同樣要一視同仁,在醫生心中應該隻有病人,沒有罪人。也是在那節課上,我第一次係統了解到愛滋病的病因及其相應社會問題,知道了最早的愛滋病患者幾乎都是“同性戀”者。
兩個小時的課結束了,合上書本,我心裏清楚地知道,今天學的這一章,課後是不必費力複習的。因為Q 教授深入淺出的講解,也因為我自己專心致誌的聽講,課堂上所講的內容,我已銘記在心。如果每位老師的授課都如Q 教授這般精彩,如果每堂課我都能如此上心,那每年的獎學金,定是不會旁落他人的。
精彩的大課必定是晚上宿舍臥談會的熱點話題,就在那天晚上我聽說了一個讓我震驚的新聞,Q 教授本人就是“同性戀”者。
天哪,怎麽可能?那樣出色的一個人!
醫學院的男生在談戀愛方麵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相比其他理工科院校,醫學院中的女生較多,男女比例幾乎是1:1,更何況隔壁護校中還有著眾多“花季少女”的後備軍。 所以到了大四,同學中“談戀愛”運動已進行得如火如荼。我周圍要好的幾個“姐妹淘”也紛紛投入某些“壞小子”的懷抱,這幫“重色輕友”的家夥,自己忙著出雙入對,閃下我一人,孤身隻影地在校園中晃蕩。無聊之中,我便常去校報編輯部幫忙,掙些零花錢買“酸奶”喝,以慰我受傷的心靈。
在校報編輯部,我結識了皮膚病教研室的Z 老師。 當時的Z 老師正在籌辦“性心理谘詢門診,這種敢為世風之先的作為,讓我對他刮目相看。Z 老師來校報編輯部是為了出版一本名為《朋友》的小冊子,我被派去幫忙整理來稿,有時也需要幫著編編寫寫的。《朋友》可能是國內最早的“同性戀”者交流的小冊子,14開的版麵,雙月刊,我們每天都會收到許多來信來稿,署名的,匿名的,甚至還見過血書。我訝異於在我們周邊的人群中竟然存在有如此眾多的“同性戀”人群,震驚於這群人所經曆的種種內心苦痛。閑時,Z老師和我談起促使他搞“性心理谘詢”的起因——他研究生時的導師,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Z 老師講,他的導師是他平生見過最敬業,最善良的學者,但卻因為他非同常人的性趨向,一生遭遇種種不平等的待遇,飽受磨難,尤其在文革中被剃陰陽頭,掛破鞋,全校揪鬥……. 他的導師卻無怨無悔,自始自終地與自己的伴侶平和地生活在一起。這一切讓Z老師震撼,感動,以至於決心替自己的導師以及與導師同類的少數人群爭取他們應有的尊重和權益。
我想,我是知道Z 老師所提到的那位導師,他也是我所尊敬的老師,通過對這位老師的了解,通過閱讀那封封讀者來信,在我心目中,同性戀者不再是異類,不再是洪水猛獸,而是一群實實在在生活於我們身邊的卻又不為我們所知的人。
醫學生讀到四年級時,往往會罹患“臨床病例過敏綜合症”,此病尤其好發於女生,具體症狀是“學什麽病,得什麽病。”而且都是疑難雜症。常常一學期下來,班上就有數個“係統性紅斑狼瘡”,“神經官能症”,“結腸癌”被自我診斷出來,淒淒艾艾地跑到醫院去確診,結果都被老師給訓了回來。可能是接觸“同性戀”的事例多了,我也有些神經緊張起來。想自己女友眾多,男友卻是一個沒有。而且,我心中是讚同賈寶玉 “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觀點的。見身邊的女孩個個清爽靈氣,而男孩子卻是濁臭不堪,尤其是那雜亂不堪的男生宿舍,想想都怕。自己該不會也有那什麽什麽的傾向吧?
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問Z老師,“怎樣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同性戀”的傾向?”
“這很簡單。”Z 老師看著我忐忑的樣子,輕鬆地說。
“你閉上眼睛,想像一下,和你的一位同性好友親吻的情景,是否快樂?”
“咦,惡心。”我本能地身子後傾,五官迅速地苦在一起,“惡心”二字脫口而出。
Z 老師大笑起來,“放心吧,我們都屬於統計學中的大概率人群。”
不久之後,一個愛笑的男孩走進了我的生活,念著“芝麻開門”的咒語,打開了我的心門……;再後來,功課漸緊,我不再去校報幫忙,見Z老師的機會少了,隻聽說他的《朋友》由於種種原因停辦,但他的“性心理谘詢門診”卻越辦越好,成了全省的“性心理谘詢中心”。Z老師,不,現在的Z教授,已成為全國性心理醫學方麵的知名專家;再後來,我畢業,工作,結婚,生子……;再後來,我來到了美國,在不惑之年,開始認真地去想曾經的故事,感悟生命中的點滴,間或也會用筆記錄下心中轉瞬即逝的靈光閃現。也記錄下十多年前,一位四年級的醫學生對“同性戀”的認知。
《朋友》中有一段Z老師和一位同性戀者Y的對話,我記憶頗深,
………
Z問:小Y, 你一生從未嚐試過異性之間那種激情和快感,你難道不覺得遺憾嗎?
Y答:Z醫生,您一生從未嚐試過同性之間那種激情和快感,您難道不覺得遺憾嗎?
Z: ……... (無言,談話結束。)
莊子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人與人之間還是要多份理解,多份寬容。龍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何況我們這些食五穀雜糧的凡人。所以,應祝有情人長相廝守,異性也好,同性也罷。各得其所,皆大歡喜。
笑主持, 你今天是"兒女雙全"的兩全,來年他們各自成家則四全, 每家在各有兒女一雙, 就成六全. 兩對四個親家們都健在, 你不就實現“十全”了嗎. 提前恭喜你拉. 嘿嘿.
西虹,雜翁二位過獎了!我哪兒來的“十全”呐,不好意思, 頂多也就是"兒女雙全"的兩全,嘿嘿,就多一件“小棉襖”嘛! 看你倆不服氣的樣子,我給支一招, 好好引導兒子,讓他們今後找個像若敏阿姨那樣的媳婦兒吧!哈哈!
不過我不認為在可預見的將來, 會有這樣科學的證據.
為什麽呢? "先天說法"最大的難點是不能科學解釋這"先天來自何處?" 第一, 他們不能說是"遺傳"的, 因若一個"同性戀人"的父母選擇了"同性"之好, 就不會生其出來. 或兩個"同性戀人"(不管男女)選擇了"共同生活"之路,但他(她)們的基因無法直接遺傳, 若沒有第三者基因的介入. 由此, 他們隻能說是上帝安排的. 可這麽說就要找上帝要證據. 可偏偏上帝說了那是一種"SIN".隻好另外去找了.
去那找, 什麽時候找到, 就沒有人知道了. 反正我是不知道的.
我理解的李老師的解釋,並不是沒有證據證明是天生的。那天李老師就介紹了一些實驗證據。隻是證據還沒有足夠到下結論的地步。而且,用“後天影響”(socialization)並不能解釋全部現象,也從另一角度證明,“天生”的影響不容忽視。
老禿兄, 我們可就等著你寫了. 我們很想知道嗬.
回老劉的問題,按玲玲的說法, 李老師是專家. 我清楚記得李老師講座那天,臨近結束時,有人問了這個問題.當時李答: 目前國內外都沒有科學證據證明是"天生的". 我當時附議了李的答複. 這也是我目前的認知.
昔日“假小子”,今日"女人中的女人",他日“十全老人”,笑微,你這輩子過得精彩呀!
土豆:”尊重真實的感情,因為真正的情感來自不易。”我也深以為然。共勉吧。
我一直同情他們。
他們不敢說出來,還要麵對社會的各種不解,壓力.在過去的中國活得很痛苦。人生隻有幾十年,最好的青春已經過去了。應該在能夠愛的時候去愛,給自己活著,活的愉快。不然,七老八十的,行將就木,回想起這輩子沒有愛過,不敢去愛,多難受啊。
哈哈,老侯啊,人家性愛好是同性,斷袖之癖,可是人品,修養,水平,和性愛好毫無關係。我那個部門的經理是同性戀,還是女子角色。說話很細膩,喜歡吃甜食,每二個周末就滿身刺鼻的香水味道兒 肯定要去見情郎之類的。那香水肯定是女子用的,聞起來發甜,讓我們男的很有衝動。我建議你拋開偏見,親身嚐試一下。說不定就喜歡上了呢。 哈哈
這好像是在“影射”我啊!我上大學時前後兩屆外係的同學,一提起“XX係”的假小子都知道是指我呢!最搞笑的一次是畢業N多年後在日本東京街頭的鬧市區,有人徑直走到我麵前大呼小叫:咦!你不就是Y大XX係的假小子嗎?
哈哈,借“假小子“的光,我在異國他鄉“拾到“了一個校友!
借西虹的寶地, 說點離題的閑話, 在此先賠禮了!
原來,同性戀還能講那麽好的課!
隻是,我好我的茶,他愛他的咖啡,都好自為之吧。
隻是,若哪個同性戀過來了,可怎麽辦?先起了一身疙瘩。
二宇何得何才?能得到西小姐的單獨“接見”呐!
you make my day!
哈哈,不好了,趁老翁他們還沒有看見,俺得趕緊跑了, 免得他們嫉妒, 拿磚拍俺呢, 嘿嘿!
西虹這篇寫得好!西小姐真是見多識廣且善於思考!當年小小年紀就對如此複雜的社會問題有這般深刻的認知,PF, PF!
俺上大學的時候, 別說同性戀,異性戀是怎麽回事兒還沒弄明白呢!慚愧,慚愧啊!
嘿嘿!
那男同性戀中做女角兒的,或是女同性戀中做男角兒的,他們是用頭腦呢,還是用心靈呢?
記得聽過遠誌明布道,他有一句話我很喜歡。他說信教不要用理性起思考,一思考就不信了。要close your mind, open your heart,就沒有障礙了。看來這宗教是給女人們的,男人信教可能是有問題。
有沒有人解釋一下,同性戀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
玉舟:佩服你的出口成詩,理解你的旁觀不言。
岑嵐,若敏,金歌兒: 多謝美言。尊重他人,才會有理解和寬容。You got my point, Thanks.
杆君,遊子,我又先一步拋磚了,期待你們的相關好文,另外,謝遊子指正,我已當即改過。
回物外趣,雜翁 :
兩位的誇獎,西虹我誠惶誠恐。正如花亭所言,我隻是以我個人的視角和感悟來描述一些身邊的所見所聞,從未妄想去“全麵理解”此類問題。
這個世界男女有別,請千萬別同女人(大多數的)談哲學。莎特的哲學,雖是至理名言,但繞來繞去,讀來仿佛在做“閱讀理解”一般,我讀懂了,卻記不住。還是“伊索寓言”裏闡述的道理更淺顯易懂。一顆酸葡萄,老幼父孺,皆津津樂道。
男人是用頭腦思考人生,女人是用心靈感知世界。對男人要曉之以理,而對女人最好還是動之以情。
我身邊有許多同性戀,以前的房東,現在上司的上司,還有一位是牧師,我常參加他們的聚會。他們主要給我留下兩點印象,一,很有才華,二,很nice。一直想寫點這方麵的文章,但寫不出來,實在是沒有那方麵的感覺。以後要向西虹學習。
“迷一樣的人物”之“迷”似為筆誤。
曾經在亦凡網四海論壇的《詩詞歌賦》和《智力迷宮》玩過一陣,自那以後對同性戀者有了更多的認識,也徹底改變了對該人群的歧視性看法。其實他(她)們是非常正常,有著良好學識與修養,甚至平均智力超過常人的一群人。其中有代表性的兩位男生,一個是版主,在美國短期工作,其Partner在北京,另一個是製、猜謎語的頭號高手,在美讀博士,當時暫無確定的戀人。
西虹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 但要全麵正確理解這個問題, 她需拿出自己的全部知識和智慧.
你說的好: "其實,社會學中所討論的那些現象和行為應該可以從存在主義大師的至理名言中得到合理的解釋。"
再謝西虹的好文。
我想引用法國20世紀最重要的哲學家讓保羅薩特的格言:“除了人的生存之外沒有天經地義的道德或體外的靈魂。道德和靈魂都是人在生存中創造出來的。人沒有義務遵守某個道德標準或宗教信仰,卻有選擇的自由。。。。。。”但是他又指出,“其實每個人選擇是自由的,但對於選擇後的結果,每個人有無法逃避的責任,人在選擇的過程中,麵對的最大問題就是他人的選擇,因為每個人都有選擇的自由,但每個人的自由就可能影響他人的自由。。。。。。”
其實,社會學中所討論的那些現象和行為應該可以從存在主義大師的至理名言中得到合理的解釋。
謝謝西虹雨歇的好文。
我特別讚同“莊子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人與人之間還是要多份理解,多份寬容。”
尊重別人的選擇,人與人不同,不能強求。
旁觀我不言,難解同性戀。
皆大任歡喜,世界多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