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禿筆：閑談中國人名字（2）

 

上大學後，我覺著應該起個好聽點的名字。就查字典， 查古典文學詩冊，想找出個有文化內涵的名字。 想出幾個後，左端詳，右端詳，覺得有些太文，好像那不是我自己了。終於， 有一日，在課上無聊閑寫各校的名稱時，信手寫下母校的簡稱，忽然腦子裏一閃，何不用這仨個字發音，用同音字作為名字呢？嘿嘿，這才叫得來全不費功夫。
這三個字，堪稱典型知識分子的名字，非常有“信達雅“的味道。寫下這三個字，同我的好友西裝先生品評。他一見這名字就哈哈大笑，曰：奇名，好名。你日後必定得益於此名。

首先，它聽起來像個黨外民主人士的名字。那時，我常感歎當年幾個“民主仆人“ 的名字真起的好，比如郭沫若，薩空了， 趙樸初。 這下，我這新名字和他們的名字有一比。其二，因為我這新名字還正好同東黃城根牛大的簡稱諧音。 暗喻著本人熱愛母校。以母校名為筆名的不多也難得。第三，這新名字還有較高的文化含量。聽上去，起碼也是個牛校教授，或者當時的社會開明人士。 反正不會有人說，就是門口那個烤白薯的嘛。

後來，我用這個名字同外校和社會人士聯係時，人家回信一口一個某教授，被我給唬的一愣愣的。大概，人家一看這名字，就估計不是一般學生所能用的。必定是個學有所成的老教授之類的。當然，我也沒敢拿出來公開在東城牛大使用。後來，我有份外來信件寄到了係裏，誰都不知道這xxx是誰。要不是我正好到係裏問事，老師問我誰是那個誰誰啊，這份信就被退回去了。聽說這是我的筆名，那位老師露出不可置信的樣子。說，你怎麽取這樣個名字？像個老教授似的。把我說個大紅臉，訕訕而退。可惜，我後來沒接著用下去。不然的話，狗仗人勢，人憑名貴，我現在也興許是個知名教授了。也可能沒多大學術成就，可起碼不會幹點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的醜事。

西安翻譯學院的院長丁老貓自己在國外報紙上取個假名打廣告，自己授予自己什麽成就獎章。再玩個出口轉內銷的把戲，拿回國用中文狂牛一通。一夜間就恍如了國內學術泰鬥。這把戲被人揭穿了，他老兄的臉還真掛得住。接著做他的院長。反正是民辦的， 教育部也不好撤他的職吧。 嘿嘿，人比人氣死人嗬。他要是恬不知恥，為名為利無所不用其極，你真拿他沒辦法。

長話短說，我堅信， 後來能一牛衝天，得中金榜，也可能沾了這名字的光。


認識的人中，朋友同學中，有很多令人噴飯的的名字。咱們那個禦林軍第二十號大院，有位王叔叔。早年三十多歲才有一子。得意之餘，以建軍節為名字，大名王八一。後來，孩子長大，被學校裏的孩子故意拉長名字，取外號，王八--- 一。王叔叔才驚覺不好聽，隻好另改他名。這回，他還是不動腦筋，以建軍為名， 也是個通俗的如麵條燒餅的名字。院裏的還有叫五一，六一，十一的。幸好沒人叫三八。不然，上海或者台灣人可就笑掉大牙了。那個地方的人們用三把形容某人傻傻的。

姓什麽也最好別姓和動物相近發音的姓。有位姓馬女同學，複名為亦群。 父母原意為人民群眾的意思。被人叫為“馬一群。“ 有時候，明知道罵你，還不能認真。誰讓你的名字發音一樣啊。呂同效同學小時後被人叫為“驢大叫， 驢同笑。“ 他為此常常跟同學翻臉吵罵， 哭著回家。

北京人有段時間流行單字為名，譬如王偉，李偉之類的。有個人姓楊， 單名偉。小時候不懂大人事還不覺得。等上了中學後， 他的名字就成了取笑的話把兒 。楊偉音同陽萎嘛。還有位姓柴，單名，單。不料被我們叫來叫去成了柴蛋。

從名字上，也可看出時代的痕跡。

中共剛建國時，那個年代的男孩子叫建國，立國，愛國，為國，興國的很多。1957年大躍進時，同學中有叫躍進，上遊的。大學時，有位叫爭鳴，這不用問，就是大鳴大放，百花齊放，百家爭鳴那年生的。到了文革時期，衛東，誌東，捍東，愛軍，誌軍，學軍，學農，誌農，愛民，為民，誌紅，誌剛，永紅，愛群， 為群，等等。幾乎人人取名雷同， 全無點滴文化內涵。現在看看這些名字，就可以估摸出其人的大概歲數。

女孩子的名字變化不大。受政治影響也不大。見過諸如衛紅，愛紅， 興紅，之類的紅色名字。更多的是秀芳，秀蘭，秀英，秀清，秀琴，秀茹，秀娟，秀芬， 秀菊等大路菜名字。中學時有個女孩叫姍姍，很簡單，也很女性化。而且那個女孩子的長相，性格也和她的名字很般配。她看相文氣端莊。 總是軟綿綿地說話，扭扭捏捏地微笑。叫我常看到她就先呆了三分。直到現在，還時不時偷偷念叨一把。

有時候，名字和長相也不匹配。入學報到時，看到有位內蒙來的叫王純。班級名錄上沒看出是男是女。等分班上課時，大家自我介紹。 站出一位彪形大漢，紅著臉說，我叫王純。大家狂笑一通。 這根本不像個純的形象啊。

出來後，求學就業生活諸多艱辛。我懷疑是不是運氣出毛病了。自己照照鏡子，滿臉灰氣，印堂發黑。於是，找了個算命先生給我算命相麵。看看什麽東西妨礙我的運氣。是不是我真的該改名字了

其實，我並沒有花錢找算命先生。有個美籍華人，自小在美國長大，不會講中文。可她又信算命這種事兒。因為她認識我，請我做翻譯，找個禿城中文相麵先生算命。這算命的，自謙“湖南靈感子，“ 一通口水飛濺下來，要了200美元。大概那天心情好，難得有這麽好的客人。 也就免費替我算了一段：“先生相貌堂堂，人中英傑。家庭和美，事業有成。跟父母緣分好，但跟母親的緣分深些。父親那裏要薄些。你在37歲前會有點小磨難，44歲前會賺大錢。不宜在45歲前後出遠門。不然會被抬回來。“ 嘿嘿，反正都是好話。俗語說，打人別打臉，說話別揭短。這麽好聽的話送上門來，誰不樂開了花啊。

他偏偏就把我的名字給忘了。沒說我的名字如何。

我既然不出錢讓他算命，就沒有提額外要求，開口讓他相我的名字。

不過，轉眼間，我就過了幾個重要的歲數。不論44歲之前還是之後，我從沒有賺過大錢。 中間玩股票所挑中的，有幾隻一飛衝天。10年前，有個公司Iomega，做電腦上的可移動數據存儲器。我買的時候，才4元多點。我持有上萬股。轉了三毛錢就走了。過半年後，這支股漲到80元。再過半年，到了一百二十元。看得我這後悔莫及呀，捅自己一刀子的心情都有了。要是真守到100元那天，我現在也就不用在這兒無聊碼字了。咱們就可以真的蓋個禿筆齋，請個小蜜，口授文章機宜了。

後來一想， 誰讓我沒個好名字，譬如，王守財，李能貴之類的。 其實，我心裏知道，這支股票可以飛上天。可我偏偏就是個急脾氣。 總是跟財神錯身而過。倒騰股票，樂就樂在出來進去的折騰。得，命裏注定沒有財，咱也別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