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內讀大學時,正流行跨校或跨專業選課。一時心血來潮,選了個大跨度的古詩寫作, 希望偶爾也能附庸風雅。課程結束之前,老師布置我們每人寫一首古詩,當作期末考試, 要求達到校報發表水平。於是搜腸刮肚忙活了幾周,終於湊出一首。點評課上老師說平仄對仗尚可,考試通過沒問題,可讀不出多少詩意來。後來班上的一篇題目叫“愁”佳作果然發表在校報,作者是一位終日雙眉緊鎖的同學,一副“目渺渺兮愁予”的樣子。唉,愁終究是裝不出來的。一門課學下來,除粗通韻律之外,也真正體會到“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詩強說愁”的意境。自此再無詩興,那篇課程習作也早已淡忘了。
工作後到一所大學任教數年,適逢開始學生評議老師,同事個個兢兢業業。由於我的重心在科研上,課上得漫不經心,以至於不得不講點研究趣聞軼事來湊滿課時。期末專業課評議結果卻跌破眼鏡,我的課居然名列榜首。接著學校推行科研論文量化統計, 由於近年的科研積累和稿件積壓,一不小心,當年發表論文總數與積分均占全係總和的二分之一, 引起一陣不小的轟動。在那個時空環境下,非但沒有“從此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反爾幾乎成為“全民公敵”。各種“好事”接踵而來,先是主講的課程(教育部專業教學指導綱要中的專業必修課)被創造性降級為選修課並加注(必選);接著實驗室被搬到廁所對麵,理由是經常晚上加班有助於增加晚自習學生如廁的安全感;最後合作者也被利益相關者漸次勸離。實驗室一片沉寂。“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爆發吧?缺少資本; 滅亡吧?又不甘心。還真鬱悶。
聖經上說困難重重的時候會有天使出來相助,隻是凡夫俗子未必認得出。還真應驗,我的天使竟是一位來基層掛職閑賦等著退休的李老。接連幾個晚上他來閑逛,閑聊之中說起在反右、四清、文革中被人整的經曆,不想看到整人的陋習代代相傳,想管管這點閑事並由此導正係風。有了風雨中不計毀譽撐起的一把傘,實驗室又熱鬧起來。兩年間項目完成了,更多論文發表了。對李老由感激而敬重,由敬重而相知,成了望年交。李老退休時我那兩篇在國外發表的論文也換回一張赴美工作簽證。臨行前一個飄著細雨的晚上,李老自掏腰包邀三五好友一起在校門口小酒館為我餞行,席間擊節高歌,餞行酒喝得極為酣暢。“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李老送我情。歡宴後自然睡不著,詩興突發,寫出第一首也是唯一或可稱得上詩的東西。
雖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可常常不由自主想起那段難忘的歲月。借文學城寶地曬曬舊詩,以此紀念在天家安息的李老。
七絕
未能相望遇荷蔭,
陽光雨露仔細尋,
幾度悠悠浮出水,
舍君誰聽伯牙琴。
好詩,好人!
謝謝飄俠鼓勵!
謝謝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