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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語言是主流

(2009-09-06 19:25:11) 下一個
朋友阿妍最近寫了篇關於多倫多華人媒體號召力的文章。文中提到一家華人電視台,大部分播放廣東話節目,連字幕都不加,流失了講國語的觀眾。阿妍的文章在網上貼出,立刻引來百餘條評論。評論的內容,已經偏離媒體號召力這一主題,成了一場針對廣東話和講廣東話群體的批鬥和濫罵。更有讀者說,廣東人自私、狹隘、自娛自樂、夜郎自大,誤導老外把一種難聽的方言,當做CHINESE。


看了這麽些對廣東話的攻擊,我的心是有點不平的。廣東話是中國的七大方言之一,也是一種很有特色,很有文化底蘊的方言。廣東話通行於廣東大部分地區、廣西東南部、港澳,在馬來西亞、新加坡和越南等地也有很大影響力。我出生於廣西東南的一個縣城,母語是一種和廣州話較為接近的粵係方言。離開廣西,外出求學工作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已經脫離了廣東話的生活環境。但是廣東話,對我來說是走到哪裏都不會忘記,隨時脫口而出的一種語言。這種語言讓我有回家的親切。


不來加拿大,我還沒意識到,原來會講廣東話,也是一種有用的謀生工具。二零零一年,連找份餐館工都難的蕭條時期,我在登陸後,很快找到在一份中文報紙打字的兼職工,然後又到一家香港人開的移民公司做文職。這兩份工作,讓我迅速解決了溫飽問題,還讓我在懷孕期間,有個比較舒適的辦公環境。在這裏工作,我知道老板為什麽隻請會講廣東話的人,因為他們所服務的,是以講廣東話為主的客戶。廣東話在這裏,是一種有效的、必須的溝通工具,不存在什麽“老板歧視不會講廣東話的應征者”的問題。


跟我一起來的朋友們,有一些因不懂廣東話而沒在華人公司找到工作的,反應大體有兩種,一是把廣東話學好,一是遠離廣東話的工作圈子。不管哪種反應,我都佩服。北方人學廣東話不容易,有的朋友硬是給學會了,還講得很好,這需要努力還需要靈氣。而我的一個朋友,在三次找餐館工,因不會講廣東話而被拒之後,下決心回到校園讀書,畢業後在一家大型電訊公司找到高薪工作。回想這幾年的求學找工經曆,朋友笑著說:“幸好我不會講廣東話,幸好那幾個香港和廣東的餐館老板看不上我,要不然,可能我今天還在唐人街打著工。”

所以說,廣東話和所有的語言一樣,是一種交流工具。這種工具,隻在一定範圍內有用。你會講廣東話,在這個圈子裏混得順些,沒什麽了不起,沒資格看不起不講廣東話的人。不講廣東話的,不在這個範圍混就行,外麵的天地更廣闊。如果你曾經因為不會講廣東話,而有過不愉快的經曆,也沒有必要太敏感,沒必要看不起廣東話這種方言,以及講這種方言的群體。


後來我在銀行的基層工作,大約服務四百個客戶,其中講英文、國語的和廣東話的大約各占三分之一。我公司的電話留言,依次用三種語言錄好,所以很長。有朋友開玩笑說:“ALEX,想給你留幾句話真不容易,要聽你顯擺完三種語言才行。”其實,我真不是顯擺,是工作需要。


坦白說,這三種語言我哪種都講不標準。象我們這些二三十歲才移民的人,想要說一口純正的英語,這輩子怕是難了。我那普通話裏的南方口音,怎麽也去不掉。就連我從小就說的粵係方言,也不是標準的廣東話。廣西粵語和廣州話的區別,挺明顯的,比如說我們把“四”念成“SEE”,正宗廣府話念成“SEI”,後來我通過看無線劇集,以及結交講正宗廣府話的朋友,試著去掉自己的鄉音,這麽多年下來,再不把“SEI”發成“SEE”了。我拿腔拿調時,說的廣東話好象也正宗,可是一不注意或是一急起來,鄉音就出來了。盡管如此,我還是可以用廣東話,和客戶們順利溝通,不會因為我的鄉音而有阻礙,也不會因為鄉音而被人歧視和笑話。在加拿大講廣東話的人中,其實講正宗廣府話的人隻是一部分。粵係方言有很多分支,很多口音,沒有哪一種是主流,能溝通就行。


因為歧視廣東話,而把普通話樹為主流的朋友,有很大一部分,其實也講不好標準的普通話。大家來自中國各地,普通話帶有各式各樣的口音,互相之間,很少會因為不同的口音而產生歧視和排斥。這種排斥,卻更多地用在了廣東話之上。也許廣東話這種方言太強勢,以至於讓人有點不舒服。我家先生不懂廣東話,為了避免他的排斥感,我在家裏不說廣東話。有朋友問我為什麽不教兒子講粵語,讓他國粵英三通。首先我要考慮孩子他爸的感受,如果我跟孩子說粵語,他爸就無法參與我們的交談,一家三口的和諧氣氛沒了;其次,孩子在加拿大出生,能掌握國語和英語兩種語言已經不容易,不能給他再增加負擔;更重要的一點,我骨子是接受普通話教育的人,在文化上,認同“普通話是主流”這一觀點。廣東話不過是一種方言,沒必要當個本事來學。周圍講廣東話的朋友,不管來自兩廣還是港澳,很多都把孩子送去學國語,這也說明了,在中國話裏,國語是主流,是方向。


這陣子,兒子去了一家香港人辦的夏令營,每周有一天學習廣東話的課程。一開始我很擔心,孩子長到六歲半,沒有在廣東話的環境裏呆過,在一堆講廣東話的孩子中間,他會不會有挫折感?兩個星期後我知道自己的擔心很多餘,兒子說:“別人怎麽說,我就跟著學,不懂我就問。”他雖然連廣東話的皮毛都沒學到,卻也會背幾首廣東兒歌,而且學得很開心。孩子對於語言,能有一種開放的心態,大人為何不能?


阿妍文章的評論中,隱約還有那麽種聲音:爭論華人媒體的影響力、爭論普通話還是廣東話哪個有用,根本就沒有意義,唯有英語、英文媒體也是真正的主流。這讓我想起工作中遇到的一些客戶,明明是中國人,卻不說中國話,哪怕見著國人,也隻講英語。在北美出生長大、中文已經退化的中國人,隻說英語是很自然的。


可對於那些來加拿大才幾年,為了顯示自己融入了“主流社會”,就不再講中國話的國人,我心裏是帶著不屑的。我的這種不屑,也許是 “酸葡萄”心理在作怪。到加拿大八年多,除了上班時講些英語,和各種族裔的客戶打打交道,在大部分時間裏,我還是活在華人圈裏,看華人電視,上華人網,交華人朋友,看華人醫生。不是不學英語,不是不想“主流”。隻是會講英語,也不能在西人朋友那裏找到心靈深處的共鳴;哪怕帶上英語發聲字典,看醫生的時候,勉強說得出哪個器官有傷痛,卻形容不出痛的滋味,是劇烈地痛、隱隱地痛,還是放射狀的痛。所以我寧願去華人醫生那裏排兩個小時的隊,也沒信心去看等候時間短,據說態度還格外好的西人或其它族裔的醫生。


幾星期前見了一個客戶。見麵前她在我電話裏用英語留言,確定時間和事項。她的英語比我的還爛,從她把SUPPORT念成“撒炮”,我都能判斷出,她大概是個東北人。見麵後我用國語向她問好,她用英語回我。我也隻能用英語回她。可是談著談著,她有幾個投資名詞說不上來,蹦出兩句國語,我也就立刻換上了國語頻道。沒想道她又說上了英語,並說:“ALEX,你們在士嘉堡,中國人很多嗎?平時上班都講國語嗎?”接著她告訴我,她在市中心的西人大公司上班,隻講英語。她不住華人聚焦的地方,不看華人醫生,不逛華人超市。臨走前,她用一種帶著同情的眼光看著我,象是說:可憐啊,這個活在邊緣的非主流人!


送走她後,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知為什麽,和國人講英語,讓我有一種演戲的感覺。我想跟她講中文,不因為我不會說英語。我的英語不標準,看電影還有聽不懂台詞的時候,但在我的工作領域中,我已經有了足夠的溝通能力。我的黑人老板願意請我,並把我當作她的愛將之一,不是因為我的英文,而是因為我有足夠的從業資格,會講國語和粵語,能照顧到這個區域大部分的客戶。


記得有一天,我因為趕時間,電話錄音裏隻說了英文,沒說國語廣東話。一位客戶打來後留言:“你怎麽不講中文啊?不講中文的話,以後我就不找你了!”這位客戶隻會講廣東話,如果沒有廣東話服務,她會不安,還可能會把放在我們銀行的巨額資金轉走。你可以認為這位客戶隻講廣東話,文化層次低,可銀行做生意的就這麽現實,有錢就是上帝。上帝要廣東話服務,我們就提供廣東話服務。有一天,如果我因為隻講英語而怠慢了這位客戶,我的老板不會因為我的英語說得好,“主流”了而讚賞我,而會因為走失了一位尊貴的客戶而唯我是問。語言是什麽,交流的工具,哪個工具有用就使哪個,沒有“主流非主流”,沒有“貴賤”之分。


那位隻講英語的東北客戶,還讓我想起了我的大學同學。同學是在多倫多市中心上班的金融精英,有加拿大學曆,嫁了老外,住西人聚居的豪宅區。我曾經以為,她會不再聽中國音樂、吃中國餐,而被全盤西化了去。可後來我才知道,她和我一樣,車上放許茹芸的CD,逛華人超市,上華人網站。她的老外老公在場時,我們也會演戲一樣說英文,但隻要他一走,我們象過去一樣,用廣西和湖南口音的普通話,聊家長裏短,啃魚頭吃雞雜,回味那份從大學時代就開始的友誼,感受一份從出生就種下的,種在思想深處的文化和情感的共鳴。在我們相處的時候,那種共鳴,就是我們的“主流”。


如此說來,無論在哪種語言環境裏,所謂的“主流”,就是讓你覺得自然和舒適的感受。說著帶鄉音廣東話的我是自然舒適的,看廣東話電影電視、聽粵語歌的我,是容易感動和到共鳴的。那些電影電視一旦譯成國語,效果就打了折扣。粵係方言那種飽含生活和市井氣息的幽默感,譯成國語後可能不是那麽回事了。粵語歌更有自己的韻味,陳奕迅的《明年今日》,可以讓人聽出眼淚,而國語版的《十年》,卻平淡似水。


講廣東話的國人,受的總還是普通話的教育。讀普通話小說,用普通話寫文,看普通話電影電視,此間不隻是語言的認知問題,更是深層次的文化根基。我看《潛伏》、《金婚》,卻不會推薦給來自香港的同事看,以他們所受的曆史文化教育,未必能體會出這些片子的精彩。那些以廣東話行文的隨筆和小說,我看著覺得晦澀,遠不如普通話的看得投入。


隨著華人移民的不斷湧入,華人社區的不斷強大,普通話和廣東話在加拿大的地位,變得越來越“主流”。有時候,我們也開始“強勢”地使用起自己的語言。在公司裏,常常看到中國同事用中文交談,而不理會身邊其它族裔同事或客戶的感受。這無論在辦公場合,或是在午餐室裏,應該算不禮貌的行為。設身處地想一下,如果自己在午餐室裏吃飯,身邊人用泰米爾語大聲交談,我們會不會覺得受孤立和冷落,甚至以為別人在說自己壞話?在這些場合,說英語應該更得體,更合乎主流。


什麽是主流?在加拿大這個多民族的移民國家,很難說哪一種語言、哪一種文化是絕對的主流。真正的主流,應該是四個字:多元,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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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空 回複 悄悄話 本人1993年在澳門建澳門國際機場工作14個月,當時當地人聽普通話都困難,逼得我不得不學廣東話,耳機塞耳朵裏聽珠海廣播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才關。就這樣學會了廣東話,而且很標準,我曾用廣東話麵試一香港女老板(旅遊公司),她有心要我,因為她提醒我要有思想準備,這一行掙得少、工作時間長,辛苦。
我不喜歡廣東話,因為許多香港人看不起大陸人,勢力、不懂禮貌,但我又和兩個香港人、一個台灣人有partnership而共同擁有一個物業。每回去卡拉OK他們唱粵語歌、我唱國語歌,我們互相鼓掌、相互欣賞。
聽起來挺矛盾,我至今不知如何解釋。我想individual based,需要你用什麽,你就學什麽;你哪弱,就加強哪兒,不要怕,這樣你就能立於不敗之地了,人生也會豐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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