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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珠翠任爾拾----讀金筆記

(2011-02-14 21:21:56) 下一個
前兒見網上有人抱怨《金瓶梅》看不下去幾頁,想想也是,十多年之間在北京的時候跟公婆住一塊兒,正好我婆婆是專業搞明清小說的,家裏書多得是,也翻過兩眼《金瓶梅》,感覺隔了不是一兩層,而是根本就讀不通,那字倒都是認得的,可怎麽連在了一起讀出來就變得怪腔怪調的,別說讀出味道,就連情節都懶得去管它。

後來出了國,在圖書館瞧見了全本的《金瓶梅》,出於好奇又借來看,這回更了不得,是線狀書的印影版,沒標點不分段兒還豎版,看得頭昏腦脹,一共六本連兩本都沒看完就還了。

直到去年才咬牙在網上把該書通讀了一遍,這一讀,非驚小可,立馬對該書崇拜五體投地,這也不算啥,日前在網上看見哈佛才女田曉菲田教授也差不多有同樣經曆,隻不過人家到底是才女,開竅可比我早多了。

《金瓶梅》常常被拿來與《紅樓夢》相提並論,然而金成書可比紅早多了,而且紅的作者早就搞得很清楚了,恨不得連祖宗八輩兒都翻出來過了,金的作者至今還沒有定論,隻說是山東人氏。

依我看金如果不比紅更好也至少一樣,紅樓夢不是不好而是讓人翻的太徹底了,別說翻箱倒櫃了,就連地都掘了三尺還不止一次了,看過那些專業的和業餘紅學家的文章,在翻過頭去讀原作,實在是,,,味如嚼蠟。

金書則不同,專業的咱不清楚,反正業餘金學家遠遠不如紅學家多,這麽著看看還真有些意趣~~

剛才說了,金的作者目前已有定論的是山東人,其實呢,書裏的口語叫我看著可真有點兒南腔北調。

舉個例子,圖書館借的那線裝印影版裏都是“俺每”,“俺每”的,好了,這算山東口音,網上的那個版都給改成“俺們”了,倒讓我有些憤憤然,照理說,”俺每“跟“俺們”是一回事,可讀音不一樣啊,這個味道就不對了,好比說,現在的北京人都說“我們”,可老胡同串子跟京郊的農民就不這麽說,他們說“姆們”,書麵語都是一個意思,可讀出來那個韻味就不一樣咧。

行了,這位說了,究那麽細幹嘛呀?----吃飽撐著了?非也非也,《金瓶梅》就得細究,否則就聽不懂好幾百年前的人說的話,更品不到獨特的韻味。

再舉個例子,崇禎版第一回“西門慶熱結十弟兄  武二郎冷遇親哥嫂”裏西門慶跟眾幫閑商議結拜兄弟一事時,打趣應伯爵道““傻花子,你敢害饞癆痞哩,說著的是吃。”說滬語的朋友對”饞癆痞“這個詞應該很熟悉的,就是通常大家說的饞鬼,但”饞癆痞“我還真沒在北京話裏聽到過,不知山東方言可有這種說法?

還有一處則是特別親切的北京話,就在第十一回”潘金蓮激打孫雪娥  西門慶梳籠李桂姐“,花子虛跟家擺酒請西門慶等眾人,席上妓女李桂姐跟西門慶對話,要拉他院裏去,說道”多咱去?如今使保兒先家去先說一聲,作個預備。“

這一句”多咱去?“可是太老北京了,記憶裏似乎隻聽見老北京家裏出來的姑娘才這麽說,重音在那個多字,咱字讀輕聲一帶而過,用京片子說出來既輕快又漂亮。

這也就是我作為既懂北京話又聽得懂上海話的人隨便找出來的幾個小例子,我不懂山東話,更不懂山西,湖北湖南,廣東廣西,江西江蘇浙江話,否則恐怕能找到更多該書方言的痕跡。

金書另外一個特別之處是俗語哩語用的特別多,這個好處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對話生動活潑,如見其人,如聞其聲,有的地方明明書中人火冒三丈,吵架吵得不亦樂乎,卻讓讀書人感覺妙趣橫生,甚至樂不可支。

好比第十一回”潘金蓮激打孫雪娥  西門慶梳籠李桂姐“裏潘金蓮先叫丫頭秋菊上廚房去說讓準備西門慶的早點,等半天不見回音又叫春梅去催,隻聽潘金蓮說道”你去後邊瞧瞧那奴才,隻顧生根長苗的不見來。“

而春梅呢,正趕上氣兒不順,跑過去就罵秋菊”賊奴才,娘要卸你那腿哩!說你怎的就不去了。爹等著吃了餅,要往廟上去。急的爹在前邊暴跳,叫我采了你去哩!“前頭潘金蓮說秋菊是”生根長苗“,這春梅就順著話頭兒說要”采“了她去,兩邊話一對,嚴絲合縫,倒讓人忍俊不住。

金的文字雖說活潑,可有的地方還是不夠細密,比如西門慶聽潘金蓮彈唱和聽李桂姐彈唱之後都用了同樣的俗語----”喜歡得沒入腳處“,這重複得有點兒太沒水平,就沒見紅樓夢有犯這麽低水平錯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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