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背後的回憶
(2008-08-02 00:0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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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書》背後的回憶
重名的事不常有,可我的名字實在是太俗了,迄今為止竟然碰上過兩位跟我重名的,第一位是小時候給我看牙的醫生,同名同姓,開好了處方讓我到掛號處交錢時,人家呀地一聲----怎個患者和醫生都叫這個名字,那會兒我才八九歲,聽了也無所謂。第二位是工作單位的同事,也是位比我低兩三屆的小師妹,感覺就比較別拗了----怎麽她也叫這個?開科會的時候不由得多看她幾眼,心說她跟我可沒任何相象的地方啊,為什麽也叫這個名字?
幸好不常在一個病區工作,碰上正好在一個病區裏的時候,大家就用大小來區分,我自然是那個大的,而她是小的,連病人們都這麽叫,聽了混身不自在到了極點,可也沒辦法。
《情書》裏有兩個藤井樹,一男一女,同班同學三年,那個別拗勁兒就別提了,輪到做值日生的時候,不得不用男女性別符號來區分兩位藤井樹,選班幹部時更是有人惡作劇,在兩個名字之間畫一個大大的紅心,還大聲念出來----“藤井樹愛藤井樹”,選圖書管理員也惡作劇般地選了他們兩個。
高中裏我也當了三年班上的圖書管理員,職責麽,就是幫全班同學借書,一個班裏有兩個圖書管理員,一男一女,那男生管理員性情很蔫兒,很少說話,高中三年好像幾乎就沒跟他說過幾句,後來考上了四軍醫,頭一個寒假回北京,同學聚會,一身綠軍裝,見了麵先拱手----"恭禧發財“,不覺大吃一驚,部隊可真是個大溶爐啊,太煆煉人了!
男藤井樹總是在圖書卡後麵寫上自己的名字,我們的圖書背後也有圖書卡,借閱的時候好像也是要寫上名字和日期,再跟借書證別在一起,由圖書館的老師收起來的。
男藤井樹不怎麽負責,在書庫裏就顧著自己看書,幾乎不幹工作,我們班的那位男圖書管理員也差不多,開頭還挺積極,後來就幾乎不上書庫裏去了。
我們學校的書庫在教學樓的後頭的一個尬欄裏,緊貼著高高的圍牆,終年不見陽光,冬天怕著火,書庫裏不生爐子,也沒暖氣,冷得要死,夏天悶得要命,書上大都積了厚厚地一層塵土,拿起來先得狠狠地在書架上磕一磕把土磕下去才能翻看。
男藤井樹其實不怎麽看書,隻是沉迷於給他心愛的女孩畫像和抄寫她的同時也是他自己的名字”藤井樹“,女藤井樹則忙於為別人搭橋當丘必特,國情不同,我們那時絕沒那個心思,就算有也沒那個膽子。
借了可以進書庫的機會,我看了不少書,印象最深刻的是普希金的長詩《歐根奧涅金》,那是一本五十年代的出版物,紙張發了黃,又薄又脆,拿起來聞一聞還有股子發黴的味兒,字體也是繁體的,看書裏的人物談戀愛感動到落淚,特別是妲吉亞娜在鋪滿水蒸汽的玻璃窗上用手指寫下那個字母"O"(歐根的縮寫),卻從來沒想到自己也可能成為愛情中的主角,高中畢業,大學上了好幾年還是一臉的茫然。
男藤井樹在轉學之前把書托女藤井樹還回書庫,希望她能翻看一下圖書卡,看到他為她畫的肖像,以表白自己的心,可她沒有,直到他死後兩年,這個小秘密才由一幫他們的小師妹們發現,他是個深情又非常不擅長表達的人,他大概在想,如果她發現了,那便說明她也有意,否則。。。任憑他多麽愛她也無濟於事。
是啊,她沒發現這個秘密,那麽就是後一種情況,於是他也沒有回去找過她,但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卻一直不滅,當他碰上了和心上人長得一模一樣的渡邊博子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愛上了她。
印象裏高中的男生們好像都比較蔫,比較怪,有沒有藤井樹這種故事發生還真是不好說,就我個人而言,曾先後跟幾位高中的男生通過信,但都雲山霧罩搞不清他們背後真正的意圖,最後不了了之,是不是信上話裏有話,生日送的禮物裏有特殊的含意,一概不知-----就記得有個男生在送給我的鏡框背後寫道”。。。願我們的友誼如同春天的桃花一般如何如何。。。“,我當時心說,這拿桃花來比作友誼可真是比較奇怪的比方。
男藤井樹向博子求婚也是非常有趣,拿著戒指盒子卻一言不發地陪著姑娘看夜空,一看看了倆鍾頭,直到博子覺得他太可憐了,主動開口”請跟我結婚吧!“,他才馬上同意了----可他愛的明明是高中同學女藤井樹啊,難道僅僅是因為博子長得像他的暗戀對象嗎?
除非他認定女藤井樹根本不愛他,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吧?----他肯定等待過,焦急地等待她發現圖書卡背後的肖像來找他,可她沒有,要麽她沒發現,要麽發現了也不在意,不管哪種情況她都無意於他。
一段高中時代暗戀故事幾乎成了偵探小說,藤井樹死後,博子久久難忘,在他家找到了他高中時的畢業紀念冊,在上頭發現了名叫藤井樹的地址,難以寄托哀思,博子自以為向天國發出了情書,卻沒曾想抄到的是女藤井樹的地址,於是,暗戀的對象和現任戀人通起信來,女藤井樹一點一點地回憶著和男藤井樹共同渡過的時光,並寫信告訴博子,兩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子通過一個死去的男孩認識了,並且共同回憶他的一切,他喜歡唱的歌,他攀登過的山,他賽跑過的操場,他的英語試卷,他的惡作劇,他在圖書卡上寫的名字”藤井樹“。。。終於有一天,他在圖書卡背後畫的女藤井樹的肖像被發現,這段暗戀才算浮出水麵。
高中同班的一個男生,化學課代表,在高三的一段時間裏有時會趁著吃完午飯到下午上課之前的工夫跑到我身旁的位子上坐下,跟我有一搭沒一搭地瞎扯,他自己的位子離我很遠,跟他一點兒也不熟,他跑過來跟我聊天比較讓我感到吃驚,有一次別人問他考哪兒,他說跟我一樣,我就更吃驚了,因為當時我自己還沒拿定準主意呢,再說高一的時候,這主兒可是在班會上宣布過要上人大新聞係的,怎麽又改主意了?
後來還真的跟他上了同一家大學,不同係,第一學期接到過他的一封信,雲山霧罩地提到了過去的老師同學之類的,還說到了我們高一時的物理老師得的一種病,我心想我家並無醫生醫院裏的關係,怎麽會找到我頭上?於是就沒理他。
後來也在校園裏碰到過,一臉嚴肅,點一下頭就過去了,開始我還叫他名字,後來見他愛搭不理的也就免了。
大三時聽說他因曠課和打架而被開除,而他在高中裏可一直是最乖的好孩子,老師們的寵兒啊,這太讓我吃驚了,後來就想,他的倒黴事會不會與我有關,但這隻是無端的猜測,完全沒有根據,更沒有證據的胡思亂想。
今生今世也不大可能有個博子來找到我,說起他的事。
不論他如今在哪兒,隻願他能過好,但這隻不過是個良好的祝願,從我本心來說,對他並無任何感覺。
女藤井樹也一樣。
說到底,暗戀是件吃力不討好可又無法擺脫的事----從理智上講,就是這樣,從感情上看,則是非常美,非常深,非常。。。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一種快樂,東一點,西一點,他/她可能會為你做很多很多非常不起眼的事,每一件都是一個無言的期待,希望你能發現,卻不去揭穿,自動走到一起去。這麽做成功的機率很低,但他們就是樂在其中。
藤井樹的暗戀死後兩年才被發現,而更多的人一輩都不會說出來,也就隨之灰飛煙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