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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是件很好玩兒的東西嗬

(2008-02-09 13:52:14) 下一個

你問我什麽是音樂,怎麽跟你說呢?如果說是風,是雨,是夢幻,那就太虛了,要說是高山,是大海,是黑色的森林,又太泛泛了,我隻能告訴你我的黑白鍵上的故事,僅僅是我的故事。

我從五歲開始學鋼琴,可這輩子學琴的時間加起來也就一年左右,而且沒人係統教過我五線譜,更沒人教過我樂理知識,很多曲子是我數著琴譜上的格子對著琴鍵自己啄磨出來的,隻記得最開始學的是五度音,後來是八度音,鋼琴一個音階上一共有十二個鍵,七個是白的,五個是黑的,八度音就是那七個白鍵加後一個音階的第一個音。

“多”是音階的開頭也是終止,那是因為要順著音階一個一個地彈上去還得照原樣回來,我老覺的這個音有點兒嚴肅,很正經,可是又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一旦我回到了這個音我就完整地完成了一遍八度音階,可以鬆了一口氣,有回家的感覺,所以我覺得它象我的媽媽,嚴厲,可她的懷抱又最安全,這就是“多”。

“來”是第二個音,緊挨著“多”,它跟“多”有相似的地方,不過它比“多”溫柔些,也通情達理些,它象我的姑母,比我媽看上去可親些,雖然也嚴格管教我,但還有通融的地方。

“咪”是我最喜歡的音,好聽,親切,而且我最早彈的曲子裏有很多這個音,它象我的大表姐,聲音柔和好聽又親切,我喜歡這個“咪”,它時時出現在最好聽的曲子裏,而且我也知道它會在什麽時候出現。

“法”是個奇怪的音,過一會兒再講。

“騷”也是我最喜歡的音,聲音比“咪”高,也更嬌嫩,象我的小表姐,同樣也是可愛的親切的但是不那麽柔和,有點兒尖銳,可它和“咪”和在一起就好多了,在巴赫的那支小步舞曲的一開頭,他就讓“咪”和“西”和在一起,再回到“多”,再發展到高音“多”,整個就在一個音階範圍裏打轉兒,可是曲子聽上去一點兒也不單調,大師就是大師,不服不行嗬。

“拉”最初我對它沒感覺,直到後來我發現它有點兒邪氣,有點兒象個穿著吉普塞衣服的放浪不羈的野女孩,對了,就象那個葉塞尼亞。

“西”和“法”一樣是個奇怪的東西,跟別人總是格格不入的樣子,後來我知道那是因為它們倆都是半音,也就是跟相臨的音之間隻相差半度,所以聽上去老是那麽別扭。我不喜歡它們,因為它們給我一種緊張不和諧的感覺。

另外就是那五個黑鍵-----它們是五個沉默不語的陌生人,到現在我也分不出它們誰是誰,非要說說它們的特點,那就是聽上去象是捏著鼻子說話的音調,或是傷風感冒的時後發出的聲音,好在作曲家們跟我一樣都不太喜歡它們,所以大多數曲子用白鍵的機會比黑鍵多多了,否則的話,我的手又得痛苦地一邊兒照顧白鍵,還要爬上二層樓去按黑鍵。

整架鋼琴一共有八十八個白鍵,我數過的,分成高音區,中音區和低音區,我當然隻能在中音區活動,中音聽上去比較和藹可親些,但也沒啥太大的個性,我喜歡聽高音,總覺得那清脆明亮的聲音象是晶瑩透明的水晶,或是仙女唱歌說話的聲音,而相反的,低音是令人害怕的女巫和魔鬼在說話和唱歌------我不太記得是怎麽有這個印象的,多半兒是表姐們在教我的時候告訴我的,所以每當她們彈到高音的時候,我就高興,彈到低音的時候我就緊張害怕,好象就會有不幸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看表姐們練琴,先要彈好幾組和弦從低到高,在我看來她們的手指正在琴鍵上跋山涉水-------黑鍵是山,白鍵是水,奇妙的是步伐整齊劃一,且每一步有聲音發出來,每一個鍵都象一扇小小的門,當你敲擊它的時候,門裏頭就會有個小人飛快地答一聲他的名字,你敲得響他就答得響,敲得輕,他當然就答得輕,有時是羞羞怯怯的,有時是鬥誌昂揚的,於是我學會了音樂是有表情的。

輪到我可以彈小段曲子的時候,表姐拿來了《湯普生鋼琴初級教程》的第一冊------這是一套五冊的基礎教程,現在有中文版的,我小時候隻有破破爛爛的一本英文版的,裏頭大部分小曲子都是小段小段的舞曲,還配有插圖,不是舞曲的多半兒配有詩歌,可以配著音樂唱起來的------我現在想著那一定是為了吸引小孩兒學琴的興趣,舞曲有很多種,記得的就有華爾茲,西班牙舞曲,和荷蘭民間舞曲,宮廷小步舞曲等等,這些節奏鮮明,旋律簡單的曲子既好聽又好彈------而且有一個巨大的作用,讓我現在欣賞起音樂來,多把音樂和舞蹈聯係起來,這樣聽音樂非常好理解,也更能深入到音樂所描繪的場景裏去。

還有的就是童話故事,有仙女爬在樹上彈豎琴的畫,那支曲子正好有長長的琶音,真好似仙女豎琴的聲音,當然也是風吹過樹梢的聲音,所以你說我聽到的蕭邦的風是來自少年時代,其實恐怕要更早些,也許是來自我童年那個樹上仙女的豎琴聲吧。

有一陣子我真的以為樹上會藏著仙女,出門常常朝樹上看,特別是傍晚的時候,為什麽我自己也說不清,後來覺得上海的街道太吵了吧,仙女大概不會呆在那兒的樹上的,也許在野外,於是就特別想到沒人的森林裏去,特別是外國的森林。

還有一個是青蛙爸爸和小青蛙唱歌的曲子,爸爸用大粗嗓門說:“你給我聽好,唱歌要大聲,就象我這樣,呱呱呱。”

小青蛙使勁扯起它的小細嗓子叫著“呱呱呱”,爸爸不高興了:

“不是那樣的,要這樣,呱呱呱。”

“是的,爸爸,呱呱呱。”

“不是,告訴你要大聲,要使勁,不能細聲細氣的象個女孩子,呱呱呱。”

“呱呱呱,我也沒辦法呀,爸爸,”

“你可真是個笨蛋嗬,呱呱呱。”

最後爸爸和兒子一起各唱各的“呱呱呱。”------是不是挺好玩兒的?我忘了那個歌詞了,不過那個意思就是這個。

嗬嗬,當然不是真的對話,而是用音樂來模仿對話,大青蛙在低音,小青蛙在高音,大青蛙聲音又粗又響,小青蛙聲音又細又尖,還有點底氣不足的樣子,這就是告訴學琴的小孩們,音樂是可以講故事的,也是可以讓你發笑的好玩兒的東西。

我覺得在音樂家心目中每個音符都是有個性的,代表不同的事物,具體是什麽那你隻能去問他們了,但是他們知道該在那兒加點兒這個,在這兒加點兒那個,如此這般一弄就成了妙不可言的旋律了,當然骨架還是有的,那就是和弦。

沒什麽人給我講過和弦,純粹自己琢磨出來的,因為我彈過的大部分曲子都是由和弦組成的,簡單的就一組和弦,複雜的幾組和弦,和弦其實就是一個音階裏的三個或是四個音符,有白鍵也有黑鍵,就好象高矮胖瘦不同的幾個人在唱歌,每個人發出自己的聲音,合在一起就好聽,當然讓他們依次唱,那旋律更動聽,和弦也是有個性的,有的雄壯威武,有的嫵媚多姿,有的是大家閨秀般的端莊矜持,有的卻象鄉間少女般狂放多情。

很奇怪,是不是?更好玩兒的是同一首曲子用不同的速度彈奏感覺就會很不同,小時候彈過的一首特別簡單的曲子叫〈天鵝〉,表姐讓我慢速,因為天鵝遊得很慢,一隻天鵝遊過來了,又一隻也來了,他們在一起遊,然後漸漸遠去,音樂也漸漸輕下來,我彈煩了就故意彈得飛快,表姐就叫慢下來慢下來,這麽快天鵝全飛跑了,我就咯咯大笑。

還有的時候,我故意把整個曲子升半度或降半度音來彈,看看好玩兒不好玩兒,當然不好聽了,我並沒有走得太遠-------更重要的,我不懂樂理和弦節奏之類的,否則。。。好多年以後,我偶然聽到莫紮特的〈小星星變奏曲〉,這個曲子的原始調子據說是奧地利民歌,他把這段簡單極了的民歌翻過來倒過去變換著和弦地玩兒,卻一點兒不叫人聽著煩,節奏快的地放活潑單純,節奏慢的地方寂寞廖落,主題就一個,變奏大概有十幾個,長達八分鍾,想來這個應該是他童年或是少年時代的遊戲之作,音樂原本是個很好玩兒的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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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3)
評論
summer_rose 回複 悄悄話 覺得你挺有想象力的,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平沙落雁 回複 悄悄話 回複tingkeguo的評論:
哈,都是你們教的啊,還記不記得彈錯一個音要再彈五遍的。
tingkeguo 回複 悄悄話 還記得這麽清楚? 現在還常聽其他小朋友彈這些曲子,就像那些才學遊泳的小天鵝,有點蹣跚,有點興奮,有點冒險,又有點害怕和得意各半.想來是件很好玩的事,音樂一直陪伴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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