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我媽現在遇什麽事都是“老頭子哎,老頭子”的叫我爸爸,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我們兄妹三個。小的時候我爸爸下放湘西,很多年都隻是過年才回來,我媽上班下班拖著我們三個。單位上一再勸我媽也搬去湘西和我爸一起。湘西鳳凰,說起來是好地方,但以前真的是苦,而且那時候糧食也不夠,我隻記得我爸爸過年回家,我媽都要把糧票換回來的麵粉做成炒麵給我爸爸帶走。我媽帶著我們去看過一次我爸,回來後遇上有人勸說我們一同下放她都要潑辣地把他們罵個狗血淋頭。她寧願自己苦點累點,也覺得比把我們一起帶去湘西要強。
我媽以前膽子還超大。長大後我媽的同事看到我,跟我說:你知道嗎,你毛毛佗(Baby的意思)的時候你媽抱著你在兩個造反派的槍鬥裏穿過去上班。(因為我是文革中生的,而且是中間的孩子,比較叛逆,我媽老說我是造反派,不過我再造反還是拗不過她)。我們從小生活在劇團大院,有一次京劇團因為下鄉演出的時候翻了船(那時候的劇團真是為人民服務的,每年都有下鄉演出的任務無數),死了十幾個演員。那些演員都是我們認識幾乎每天都見麵的。我們住的宿舍必須經過京劇團,那段時間我白天放學回家都不敢單獨從京劇團穿過。我媽媽為了白天好照顧我們,經常上晚班,淩晨兩點多才能回家。她都是一個人從京劇團穿過。
我媽媽文化程度不高,但大概也是個愛讀書的主,總之對我們要求挺高。那時候我們的玩伴很多就近水樓台先得月地去了藝校,夥食全包,還有點零花錢,更因為出來後沒有找工作的後顧之憂。但我媽堅決不同意我們走這條路,總是教導我們: 萬盤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原諒我媽就這點覺悟)。我腦子裏總是有一個影像:她一邊踩縫紉機給我們做衣服,一邊教我數學。她學過一點俄語,還用她那俄語知識教我哥英語。
我媽最自豪的事是帶出了三個大學生,個個都遵紀守法,明曉事理。最傷心的事也是帶出了三個大學生,現在沒有一個在她身邊陪她養老。
我媽以前大概沒有時間發嗲,現在老來嗲。現在凡遇到個什麽事,不管大小,都要打三個長途電話一一詢問我們的意見,我們總是給她詳細認真分析,但到最後還是她行她素。
母親節又到了,我想起了一首歌,媽媽的吻,錄下來給大家聽。當我唱到“吻幹她思兒的淚花,安撫她那孤獨的心”的時候,真是有點哽咽在喉。
祝願天下所有的媽媽,母親節快樂,永遠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