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謎童 27

雖然離開悉尼好幾年了，姚軒依然毫不困難地就找回到當年的家。可能多少還是有些心虛吧，姚軒沒有告訴韻琴自己是帶著女朋友一起來的。他也沒有通知韻琴來接機，而是先和莉莉找了一家酒店住下，休息了一天之後，然後才單獨回家來見韻琴和女兒。

進門後姚軒發現，屋子裏和他走之前相比，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客廳裏的陳設和從前一樣素雅簡單，窗簾上垂著的那對蝴蝶掛飾還是多年前自己和韻琴一起在深圳買的；那幅一家三口的合照，依舊醒目地掛在同樣的地方。姚軒心裏不禁感歎澳洲和國內的差別，自己都不知升級變化了多少回了，這裏卻仿佛時間停滯了一般。

隻有女兒的變化最大。他走的時候，朗曦還是個畏縮膽怯，有如羊羔般稚嫩的小女孩。幾年不見，朗曦恍然長成了一個青澀的少女了。見到女兒的霎那間，姚軒有一種久違了的驕傲。那是一種隻有為人父才有的驕傲。

朗曦見到父親，沒有表現出雀躍的神情，自從聽了媽媽說的他們已經離婚的消息後，她一直就想著如何去和父親對證。所以，姚軒還沒有坐定，朗曦就迫不及待地問說：“爹地你會回家和我們住一起嗎？”

姚軒沒有想到一回家女兒就會問這樣的問題，他尷尬地笑笑，說：“爹地這次是回來看看你，你真的長高了好多。”他借此把話題岔開了道：“我走了幾年了，這裏都沒什麽變化，隻有你變了。還是中國好嗬，每年都在變。你要是回去，保證不認識回家的路囉。”

朗曦卻沒那麽容易被轉移，她盯著父親的眼睛，追著問道：“爹地，你不管我們了嗎？你和別人結婚了嗎？”問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裏聚了一束清亮的光，像是淚水，又像是燈光的反射。

姚軒有些措手不及。他看了韻琴一眼。韻琴卻有意地回避了他的目光。他猜測女兒是受了韻琴指使，才會這麽追問的。他從沒有想過要對朗曦隱瞞什麽，不過剛見麵就被她這麽糾纏，他心裏還是有些惱火的。

“我怎麽會不管你呢？你是我女兒，我是你爹地嘛。沒錯，爹地是有個女朋友，不過還沒有結婚啦。”姚軒心想要帶朗曦回國，反正是要認識莉莉的，索性把話說開了也好。他故做輕鬆對朗曦地說，“我和你媽咪已經離婚了，有女朋友很正常波。不過曦曦你放心，爹地不會不管你的。你看，我正要帶你回中國見爺爺奶奶呐。”

朗曦怔怔地看著父親。原來父母間的事情，比她原來想象的還要糟糕。她不知所措地沉默了一會兒，才訥訥地地說：“爹地，你要怎樣才會回來？”

姚軒拍拍朗曦的頭，笑笑說：“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

“爹地你不喜歡住在澳洲嗎？中國有什麽好嗬？”朗曦執拗地縮了縮身體，避開了父親，她退到桌邊的一角，聲音有些沙啞地說。

“嗨，這你就不知道啦。現在中國的經濟發展得很好，比澳洲好得多啦。你爹地我在澳洲住了幾年，隻有虧沒有賺。幸好我回了中國，不然的話我還在這裏挨窮呢。你以後也可以考慮回國發展喔。現在很多海外留學生都回國工作啦，國內的機會很多很多的。”朗曦的問題給了姚軒一個宣講的機會，他趁機大講了一番國內如何熱鬧，如何適合做生意，特別是適合像他這類人的生存和發展，等等。他見朗曦低著頭，沒有太大興趣聽的樣子，就轉了話題，說：“當然啦，你現在要努力學習，將來考個好大學。學到本事以後想去哪裏都可以。你告訴爹地，你在學校功課怎樣嗬？有沒有想過上大學的事情？將來想做什麽呢？”

“我才不關心考大學，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朗曦明顯已經對談話失去了興趣，她站起身來，想要離開。

姚軒見此，連忙說：“曦曦，你別走。你看看，我這次來專門為你買了件禮物呢，你一定喜歡的！”

說著，他誇張炫耀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個精美的紙盒，展示給朗曦和韻琴。原來是一部當下大熱流行的蘋果手機。

朗曦打開盒子的包裝取出手機，抓在手心裏，小心翼翼地撫摸著手機光滑的表麵，上下左右地觀看著。她的心情似乎好轉起來。

姚軒得意地笑著說：“這是現在世界上最熱門的！蘋果手機哦。你的很多同學可能都沒有吧。你先拿去玩玩，我明天去給你買張電話卡，你就可以用啦。”

朗曦有些不太確定地看著媽媽。

韻琴的臉上毫無表情。

姚軒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曦曦，這可是爹地買給你的禮物哦！這麽貴重的禮物隻有你爹地才會買給你的，你媽咪都沒有買給你，是吧？”姚軒瞥了韻琴一眼，現出一副據高臨下誌得意滿的樣子。

姚軒沒到家時，韻琴還以為他會回家裏住的。她曾幻想著借此和姚軒談談，看能否勸他回心轉意。當聽姚軒說自己已經有了女朋友時，她心裏頓時充滿了失望。見到姚軒在女兒麵前賣弄自己有錢，她頓時心裏氣不打一處來。她不願在朗曦麵前失態，於是隻是語帶揶揄地說道：“你爹地幾年才回來一次，買一個禮物給你很應該嘛。像他這樣做父親真是太容易輕鬆了吧。”

姚軒感覺到韻琴的言外之意，他知道接下來會和韻琴有一場艱難的對話。他皺了皺眉頭，沒有理會韻琴的挑釁，對一邊的朗曦說：“曦曦，喜歡你的手機嗎？去你自己的房間裏好好研究研究怎麽用吧。這種智能手機有好多功能呢，等我有空教教你。”

看到朗曦說著多謝拿著手機回了自己的房間，韻琴的自尊心被極大地刺傷了。她想到自己幾年來獨自帶著女兒生活，各種辛苦艱難，姚軒沒有半點分擔不說，他甚至對自己連問候一聲都不屑於。如今上門來居然想用一部手機就買走女兒的愛。

在姚軒進門之前，韻琴本來還存著一點幻想的，此時她意識到自己真是傻得可笑。她內心的懊惱和氣恨有如兩條纏死的繩索，在她胸中相互拉扯撕磨著，令她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你不要想著用這東西來收買曦曦，她不會和你會中國的。你從來都不關心我們的女兒，到了需要她的時候才跑來。你不覺得你很自私嗎？”

姚軒正得意自己的手段呢。聽見韻琴這麽一說，很不高興地回應道：“我買個手機給我女兒你都有意見。什麽叫收買呀，難道你買東西給女兒都是在收買她嗎？”

韻琴被這話堵得慌，覺得姚軒真是不可理喻。她和他簡直就無法溝通。於是說：“那好吧，你說不是收買。這幾年曦曦的撫養費你付了嗎？你說她是你的女兒，你會照顧她，那你承擔了什麽責任呢？”

“我怎麽沒承擔責任？當初買這房子不是我付的錢嗎？我不是給你轉過錢的嗎？”姚軒也提高了嗓音：“是你同意我們分手，孩子留給你的。難道你不記得了？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一回來你就跟我要錢？真是掃興！”

韻琴被激怒了，她漲紅了臉嗓音嘶啞著說：“我還沒跟你算房子呢，你好意思說。買房子是你出的錢，可是你走了是我一個人在還貸款。我這幾年還貸款的錢也不比你的首付的錢少了。還有，這和孩子的撫養費是兩碼事好不好。難道養大一個孩子不要花錢花時間嗎？你這種人，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做人的責任！我是在要求你去盡一個做父親的基本責任，不是在向你要錢。”

姚軒直著脖子，眼睛瞪得溜圓，粗聲說道：“你不是要錢是什麽？我怎麽沒有盡責任了？如果沒有我出錢買房子，你們住哪裏？是你在這住的，難道你不應該付房貸嗎？你要是租房子不是也要付房租嗎？再說，我走的時候是給了你錢的嘛。後來也有轉錢給你。你不就是嫌少嗎？別和我說什麽責任做人什麽的。你懂得做人，你有責任心，那你跟我要錢幹什麽呀？”

韻琴被他氣得眼淚都飆出來了，說：“你這是人說的話嗎？買房子的時候你不是也要住嗎？你走的時候給了什麽錢？你說你回去創業要錢，把錢都拿走了，說你穩定下來後會把錢轉回來，可是隻轉了一次，就那麽幾千塊錢。我自己要還貸款要養孩子，全是靠我自己辛苦工作賺的錢。我當然比你有責任心。”

姚軒雖然心裏知道在錢這方麵自己是對韻琴和朗曦有虧欠的，可是在口頭上他絕不能認慫。他再次提高了聲調，語氣強硬地說：“我自己的錢我想怎麽的用的著你管嗎？幾千塊錢不是錢嗎？你以為我賺錢很容易嗎？如果不是有責任心，我會轉錢給你？說話要講良心。不然你會教壞女兒的。”

聽了這話韻琴完全失控了，原以為姚軒至少還會念著女兒，承擔一些應有的責任。想不到他居然反過來指責自己。她隻覺得一股氣直衝腦門，腦袋嗡嗡地發脹，連說話的聲調也變得顫抖起來：“你太欺負人了！你自己沒有良心，倒過來說別人？我怎麽教女兒不用你來說，總之你放心，她絕不會像你這麽沒有良心責任感。”

“這可難說，你把她教得隻認錢不認爹，不是嗎？有你這麽教孩子的嗎？爺爺過生日請她去，你在這裏推三阻四的。難道你教她連祖宗都不認了嗎？”姚軒狠聲說道。

韻琴被他亂棒般的指責打得暈頭轉向，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來應對。她滿心的委屈和憤怒，和著決堤般的淚水衝出眼眶。她語帶嗚咽尖聲說道：“姚軒，你太不講理，太不可理喻了。我真後悔怎麽會嫁給你。不要說什麽認祖宗，連你我們都不想認不要認。你走吧，不要再回來了。我不想再見到你。”

“我不講理還是你不講理？買這房子我也有出錢，女兒我也有份，你憑什麽要我走？我走除非是曦曦和我一起……”姚軒高聲嚷道，他話音沒落，突然聽到外麵“砰！”地一聲巨響，仿佛是房子被什麽重重的撞擊了一下。姚軒嚇了一跳，沒說完的話也嚇回了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