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謎童 18

姚軒已經三年沒有見過韻琴母女了。

當年離開澳洲回國時，他曾經問過韻琴是否願意和他一起回國。他其實知道韻琴願意回國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當初出國是韻琴的主意，也是她最大的心願，她好不容易達到了，怎麽可能又改變呢？姚軒其實也覺得女兒在澳洲接受教育更好。所以當韻琴回絕了和他一起回國，姚軒也順水推舟，留下妻子女兒，自己回國去重整旗鼓，並享受沒有婚姻約束的單身生活。

出國幾年雖然沒掙到什麽錢，但著實開闊了眼界。姚軒回國後，利用從前的人脈，先是做金融買賣，然後很快就和人合夥做進出口貿易。因為趕上了時機，加上姚軒的身份和他精明的生意頭腦，他不但迅速站穩了腳跟，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最近幾年他還擴大了生意的經營範圍，不僅是澳洲新西蘭，他和東南亞以及土耳其都有生意來往。

剛回國的時候，因為應酬，也因為雄性荷爾蒙的需要，姚軒真真假假的女性朋友結交了不少，曾經同居的都有四五個。關係最長的保持過一年多，短的還不到一個月。他和韻琴雖然沒有正式離婚，他相信韻琴也默認他們的婚姻破裂了。在他的生活圈裏，像他這種有錢有綠卡的商人，真是屬於黃金級別的王老五了。所以他身邊基本是漂亮女友不斷，姚軒絲毫不覺得孤單，他甚至覺得沒有了婚姻的羈絆，生活好不滋潤。

可是當年女兒朗曦失蹤的事，一直給姚軒留有濃厚的陰影。當年為了尋找朗曦到處張貼尋人啟事，在車站擁擠的人群裏疲倦焦慮地搜尋，看見街邊乞丐時湧上心頭的各種恐怖的聯想和長時間尋找之後落空的失望，通宵的失眠和妻子韻琴絕望的哭泣……那一幕幕的場景在姚軒的心裏刻下了深深的創疼，時不時地會在他的惡夢中重現。他不想再去冒險多生一個孩子。所以，雖然身邊女友不斷，他再沒有要孩子。

他的那些女友們，一開始的時候並不在意這點，以為他不想生孩子隻是男人尋常的借口，為自己將來容易脫身而已。可是一旦發現他是真的不要孩子時，她們和姚軒的關係就變得微妙起來。因為幾乎所有年輕未婚的女性都是想有孩子的，覺得沒有孩子的兩性關係都是靠不住的。如此一來，姚軒雖然身邊女友不斷，但始終沒有一個關係穩定的。別人看來他的生活多姿多彩，桃花運旺盛，其實內裏的苦衷，隻有當事人自己知道。

今年農曆新年的時候，姚軒回粵西老家過年。他是帶著女友肖莉莉一起的。莉莉年輕漂亮，給姚軒掙了極大的麵子。可是當他的兄弟姐妹們一起熱鬧歡喜地炫耀自己的孩子們時，他感到了失落。

姚軒在兄弟姐妹中是被人羨慕的，因為他最有錢，有出國的經曆，還有不時更換的漂亮女友。他有很多的亮點，都是家鄉父老們的談資和兄弟姐妹們羨慕的對象。姚軒的虛榮心著實得到了滿足。可是，他特別不能容忍那些有關別人有而他沒有的話題。例如有關孩子的事情，姚軒特別地敏感。

姚軒父母特別喜歡兒孫滿堂的熱鬧。平時兒女們有的遠在他鄉，有的忙於工作，隻有在每年過新年時，才有可能團聚。姚軒的哥姐和弟弟們都會帶著孩子來給祖父母拜年。一旦侄兒侄女們出現，爺爺奶奶就會自然地歡喜起來。孩子們的嘻哈吵鬧搶盡風頭。而姚軒因為女兒朗曦的缺席，會不由自主地沮喪。

更讓姚軒頭痛的是，父親對他說，今年是他七十大壽，他想好好慶祝一番。大擺生日宴席的時候，全家人都要到齊。他強調說姚軒要把朗曦帶回來。說這麽重要的聚會，怎麽可以少了一個孫女，況且自從朗曦去了澳洲，他就再沒有見過這個孫女。老人家都是這樣，總是要眼見到了才覺得放心。父親對姚軒說，每年過年的時候，看到其他孫子孫女時，他都會想念朗曦。

姚軒雖然口頭上答應了父親，可是心裏卻有些忐忑，因為事情沒那麽簡單。

當初韻琴請求姚軒不要離開澳洲，她說女兒朗曦的幸福和未來需要他們做父母的付出犧牲，他們是一家人，一個完整的家比什麽都重要。她要姚軒為了女兒留在澳洲一起生活。可是姚軒覺得韻琴的眼裏隻看見一丁點大的家，完全不能理解男人心裏那個高遠的世界和所追求的遠大前程。兩口子為此爭吵不休，誰也說服不了誰。

後來韻琴實在是累了，且知道無法留住姚軒。她隻有發狠說：“你不管我們母女了，那朗曦也可以不承認你這個父親了。孩子這麽小你就扔下不管了，你不配做父親！”

姚軒因為決心要回國，對這話毫不動心。他當時的所有心思都放在回國和重振自己的事業上，哪裏會去在乎韻琴的氣話。

可是自從姚軒回國之後，他和韻琴母女的聯係就逐漸地減少，直到幾乎斷了聯係的程度。韻琴從來都不主動聯係他。他偶爾打個電話過去，她隻是簡單地回答他的問候，然後就掛掉他的電話了。這樣一來，姚軒也感到無趣，以致電話也懶打了。

和韻琴這麽些年夫妻，姚軒知道她雖然表麵上柔弱，可是內心裏那種認死理的脾氣也是很難對付的。她把女兒朗曦看得比天還大，若是她不同意放女兒回中國，那他也無可奈何。

可是父親的生日聚會是件大事，他必須認真對待。況且其他的兄弟姐妹們都會帶著孩子們來為父親慶祝生日，若是隻有自己的孩子缺席，就太掉麵子了。更何況父親都開了口讓他把女兒朗曦帶回來祝壽，如果自己這都做不到的話，肯定要背上一個不孝的罵名了。姚軒思來想去，決定要設法讓朗曦回一趟中國。

他先是打了一個電話給韻琴。接電話的是朗曦。她的聲音有些像媽媽，但明顯地聲調生澀很多。屈指算來，姚軒有五六年沒有見到女兒了，印象裏的朗曦還是個羞澀的小女孩，如今在電話裏仿佛是大人了。他對這個長大了的女兒真的感到很陌生，一時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麽。

朗曦倒是很淡定。她聽到是父親，第一反應就是問道：“爹地，為什麽你不理睬我和媽咪了呢？你們離婚了嗎？”

姚軒被女兒問得有些狼狽，竟然莫名地慌張起來，好在是在電話上，朗曦看不見他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他定了定神，刻意地清了清喉嚨，說：“哪裏的話？我這不是給你打電話了嗎？你媽媽怎麽不聽電話呢？”

“媽咪在上班。”朗曦簡短地回答道，接著補充道：“媽說如果她不工作，我們就會沒錢用。因為你不給生活費。”

“呃，你小孩子，哪裏懂這麽多。”姚軒的頭有些冒汗，他趕緊轉移話題，盡量用了溫和的語調說道：“曦曦，你知道嗎？爺爺很想你，他今年七十大壽，想你回來為他祝壽呢。”

這回輪到朗曦沉默了，過了一會她才問道：“和媽咪一起回中國嗎？”

“你媽就不用了，你不是說她要上班嗎？就你就好了。”姚軒吭吭哧哧地說。雖然不是麵對麵，姚軒卻好像感覺到朗曦疑慮的眼光。

“媽咪不去我也不去。”朗曦的回應簡潔幹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