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2)
這是麥可第二次見朗曦。不過是單獨見她。麥可很快就發現沒有韻琴的在場,局麵變得異常困難。在向朗曦重複了關於保密的守則後,他和朗曦的談話進入了僵局。因為她對他所有的問題,隻是輕輕地含糊地“嗯哼”一聲而已。她甚至沒有說過一個完整的句子。
麥可之前也遇到過異常困難的受療者,可是像朗曦這樣的,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反倒激起他的動力去應對。兩人在一陣短暫的靜默之後,朗曦明顯開始走神,她兩眼看著空中,一隻手指在自己的膝蓋上輕劃著,似乎是在畫著什麽。
麥可捕捉到了她的這個動作,及時地反應道:“辛西婭,我發現你喜歡畫畫。你願意我們用畫來交流嗎?”
朗曦看向麥可,“嗯哼”了一聲,說:“為什麽不呢?”
這是今天朗曦說的最完整的句子了。這也是麥可期待的改變。他從自己的速記本上撕下幾張紙遞給朗曦,又找來一隻筆給她,說:“今天感覺如何?能畫一畫嗎?”
朗曦有些勉強地接過麥可遞過來的紙筆。她看著麥可的眼神顯示她不明白要畫什麽。
麥可搓了搓手,思考了一會,說:“辛西婭,你為什麽要來我這兒?你能用你的畫告訴我嗎?”
朗曦看著麥可,沒有動手畫畫,而是簡單地回答說:“我媽。”
麥可點點頭,說:“你的意思是你媽媽要你來的?”
“嗯哼。”
麥可又卡住了。這種路障是麥可最不願意觸碰的,受療者自己不認為自己有需要接受治療。他的各種努力很可能都是白費力氣。
麥可的大腦急速地轉著,他必須在盡可能短的時間裏打開他們的話題。他翻了翻上次見麵的筆錄,尋找可以突破的話題。
“說說發生車禍時,你有些什麽想法或是感受?通常人會感到害怕,或是恐懼,你呢?”
朗曦顯然對這個問題沒有任何興趣。她隨手在紙上漫無邊際地塗畫著,搖搖頭。
“辛西婭,上次你見我時,畫了些什麽?我可以看看嗎?”
朗曦有些迷惑地看著麥可:“為什麽?”
“我想知道在上次我們的談話中,哪些話題是你感興趣的,而哪些不是。我想你的畫可能會告訴我。”
朗曦認真地看著麥可,說:“它們不重要。”
很明顯,繪畫是個可以讓辛西婭開口的話題。麥可受到鼓舞,追問道:“通常哪些畫你認為是重要的呢?我能看看那些你覺得重要的畫嗎?”
朗曦的神情有些奇妙,她似乎是靦腆,又似乎是興奮,還混合了一些驕傲。然而她卻搖著頭輕聲而幹脆說:“不好。”
麥可並不泄氣,他微笑著說:“對你的畫我很有興趣,相信有一天你會願意讓我看看它們。”
朗曦“嗯哼”了一聲,然後說:“每個人都這麽說,不過這不是真的。”
“你是說很多人都表示對你的畫有興趣嗎?他們都是誰?”
“媽媽,老師。還有警察。”
“你都給他們看了嗎?”
“嗯哼。”
“對你的畫他們都說了些什麽?”
“沒什麽。”
“什麽都沒說?”
“嗯哼。”
“讓我猜猜,你不相信他們是真的感興趣,隻是說說而已?”
“嗯哼。”
“所以你也不相信我,認為我也隻是說說而已。”
朗曦認真地點點頭。麥可保持著他的微笑:“你不給我一個機會?試試我也許和他們不一樣?”
“我在看。”朗曦有些遲疑地說。
“辛西婭,我想我們可以談談關於信任這個話題。如果沒有你的信任,我們無法繼續接下來的治療,是嗎?我們怎樣可以彼此信任?”
“嗯哼。”
麥可在他的筆記上寫下了“繪畫,信任”兩個詞,並在下麵加了兩道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