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讀《往事並不如煙》（一）
作者:綠水清蓮
透過曆史的帷幕，首先向我們走來的是七君子裏麵唯一的一位女子－史良。翻開中國名人錄，我們可以看到史良各種聞名遐爾的頭銜達一頁之長。
作者並沒有用濃墨重彩描寫這位赫赫有名的女君子，不過寥寥數筆。那個一身白衣、白裙、白襪、白鞋、黑發、明眸的史良就那樣俏生生、嬌滴滴、笑微微、輕盈盈、生動地浮現在我的眼前。別想歪了，那決不是花瓶。她的聰明,她的智慧,她的精幹,她的勇敢,她的無畏,她的不屈同樣深刻地刻在我的腦海裏。
那是怎麽樣的一個美麗與智慧並存的女子，她應是凡間女子的人生楷模，是塵世男人的夢中情人，如果時光能夠停留在那一刻。
當我讀到她買了十幾，二十條毛巾送到章伯鈞家對章夫人巧笑嫣然地叫著大嫂卻又毫不留情地說；廁所的擦手毛巾已經硬了，應該換了，毛巾不要使用超過二個星期的時候。不禁菀蕪一笑。心中暗道：好一個君子，說話坦蕩而不客氣；好一位大小姐，建國初期的貧困中國有多少家庭是一家人用一張洗臉毛巾啊，真正不識人間煙火。
當讀到古稀之年、走向耄耋的她，在經曆過人生的起落沉浮、絢爛黑暗、天堂地獄後的她，優雅地從懷中抽出了白手絹，輕輕地擦拭著為懷念死去的丈夫而蒼然涕下淚花的片斷。我不覺為之動容。發出由衷感歎，生命會老，愛情永遠年輕。寫到此時，那一方白手絹又飄飄蕩蕩在我眼前、心間。
當讀到在文革批鬥會上，她頭戴高帽，彎腰駝背，麵對著紅衛兵拿出她寫給羅隆基的情書厲聲質問的時候，她理直氣壯，毫不猶豫地大聲說道：“我愛他”。她直言不諱的表白讓我不覺為之動心。情不自禁地拍案讚道：好一個巾幗英雄。
不過無論是動情、動容、還是動心都不足以讓我有足夠的熱情提筆。讓我產生寫的衝動是那一刻的回顧，那一刻的惋惜，那一刻的恨鐵不成鋼。是那觸動衝擊靈魂的二個字－背叛。
從書中的字裏行間，我們不難看出史良與章伯鈞一家有著親密的關係。史良和章伯鈞的感情更是亦師亦友、亦兄亦妹。因而史良在章伯鈞的家中是那樣的張揚，肆無忌憚，指手畫腳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章伯鈞夫婦對她就像對小妹那樣寵溺縱容，而孩提時代的書作者更是把她當女神一樣崇拜。隻是親情在那一刻毀滅，神壇在那一刻坍塌。
1957年是多少中國人的惡夢之年。清蓮不是曆史學家，不想回顧曆史。好像剛開始整風運動請民主人士提意見，其實是期望歌功頌德。結果單蠢的民主人士真的誠心誠意，或者居心叵測地給黨提了不少的意見。
在這場大變動之中，七君子當然是當仁不讓，又以七君子之首章伯鈞馬當其衝。這個時候黨再也承受不了了，可以想象人民日報一定有什麽社論。民主人士當頭一棒搞得有一點暈頭轉腦，而章伯鈞在一片晦暗不明中心情鬱悶，夜不能寐。終於忍不住在一個深夜到史良家痛痛快快地一吐肺腑之言。恐怕章伯鈞做夢也沒有想到二天後的情景，想到那一、二、三點吧。史良說出了章伯鈞沒有經過大腦，心情激蕩下的過激言論並且上綱上線地批判。於是中國第一右派的帽子穩穩地戴在了章伯鈞的頭上。章伯鈞的一家開始了長達二十多年的地獄之旅。
書作者用淡淡的筆觸淡淡地寫著那麽沉痛的往事。看不出作者對史良的怨恨，看不出章伯鈞對史良的責備。而作為讀者的我卻從中品出了背叛。這是親人之間的背叛，這是知己之間的背叛，這是黑白之間的背叛。
何謂背叛？背叛是人世間最殘酷，最痛苦，最不能經曆的事情。翻開詞典“背叛是對自己原來信仰的一種離開，是背棄道德的約束，是靈魂和肉體的出賣....”小時候最知道的故事就是叛徒浦誌高，他背叛了革命，所以死有餘辜。
倪匡小說《背叛》對背叛二字有著極為精湛的評論。按照他的話說，“背叛必然黑暗陰森。問題不在那個“叛”字，是在於那個“背”字。”想象一下，當你全心全意地相信一個人，與他分擔榮光和恥辱。當你歡天喜地地相信一個人，與他共享快樂與悲傷。他卻在黑暗陰森裏讒害著你。於是你的天堂毀滅，於是你落進了煉獄。
掩卷深思，那是一個禮樂崩塌，踐踏知識，顛倒黑白，沒有君子的時代。那是一個沒有親情、友情、愛情、人的尊嚴的時代。那是一個到處充滿著背叛的時代。朋友之間的背叛，夫妻之間的背叛，父子之間的背叛，母女之間的背叛，良心真理的背叛比比皆是。史良的故事不過是時代長河中的一朵小小漣漪，就像嫋嫋煙霧隨風而散。
所以收拾激蕩心情，洗滌衝天憤概，掩埋萬丈不平，惋惜那一身白衣沾染了點點殷紅斑駁褪色，遺憾那白玉蒙塵，春蘭凋謝，夏竹枯萎，秋菊飄零，冬梅隕落。祈望能牢記曆史，永遠遠離那一種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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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詞典“背叛是對自己原來信仰的一種離開，是背棄道德的約束，是靈魂和肉體的出賣....”
問題是： 她（至少當時的她認為）是為了她的信仰呀！不知作者是否參透，不知作者的父親是否參透，我覺得史良本人及作者的母親參透了。聰慧如史良不會作隻言半語的辯解，她已悔入靈魂。豁達如章夫人，讓一起都隨著那盲目的年代，淡淡地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