頻繁召開的北京軍區常委會議
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後,中央軍委召開擴大會議,決定從1966年9月開始軍以上機關以“大民主”的方式開展文化大革命,師以下部隊進行正麵教育。北京軍區被列為首批開展運動的單位,成立了文化大革命領導小組。楊勇、廖漢生把文化大革命當成一般意義上的文化領域運動,根據軍委指示,將運動限製在戰友文工團、部分院校和軍區總醫院等重點單位,機關和部隊主要是學習、教育。
筆者曾在北京軍區檔案館看到北京軍區1966年大事記,簡而又簡,8月8日、8月9日空白,8月10日記了一個手榴彈試製的情況。8月11日到24日仍是空白。8月22日,北京軍區黨委向機關行政17級以上的黨員幹部傳達中央全會和軍委的決定,隨後開會研究如何貫徹。當天戰友文工團作為開展運動的主要單位,首先貼出大字報。8月25日,北京軍區司令部、政治部機關也貼出大字報。北京軍區常委會第91次會議決定,各軍級以上單位的機關從9月開始文化大革命。再接下來是軍區黨委報告,開展文化大革命的單位39個,並對師以下部隊保持絕對穩定提出了措施。
這時北京軍區的班子是這樣的,司令員楊勇,政治委員廖漢生,副司令員鄭維山、韓偉、譚希林、羅元發、滕海清、吳先恩、傅崇碧、蕭文玖(兼參謀長),副政治委員張南生、王紫峰、陳先瑞、黃振棠。8月27日上午,北京軍區常委繼續討論執行中央和軍委決定的相關部署。當天下午,薑林東(北京軍區政治部副主任)傳達總政治部對軍隊開展文化大革命的十幾條指示。北京軍區緊急召開常委會,討論機關嚴格據此開展運動的有關問題,直到晚上9點才結束。以前北京軍區常委會議每個月也就一兩次,進入1966年8月以後驟然增加,到8月27日晚已經開了8次。持續數天從早到晚的會議,加上緊張的會議內容,常委們都疲憊不堪,副司令員韓偉甚至暈倒在會議室裏。
8月28日,北京軍區機關的大字報繼續增多,批判開始指名道姓。8月29日,在新落成的北京軍區大禮堂裏,楊勇主持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代表會議,並在開幕式上講話,軍區首長全體出席。北京軍區部分機關幹部造反,向黨委提出兩條要求:一是批鬥索立波(北京軍區司令部副參謀長);二是撤銷張南生、滕海清、張正光(北京軍區政治部副主任)的軍區文革小組成員的職務。“如不答應,就要采取行動!”北京軍區黨委將這個“最後通牒”頂了回去。
8月31日,北京軍區常委到機關看大字報。大字報的內容出現一些似是而非、無中生有的內容,甚至出現了人身攻擊。同日,中央軍委決定:“為保證地方文化大革命的進行,大軍區和駐大中城市的省軍區、野戰軍的軍以上機關文化大革命暫緩進行。”當日13點10分,全軍文革小組向北京軍區轉達代總長楊成武的通知。9月1日,北京軍區常委第93次會議討論,表示堅決擁護,確定凡沒有開始運動的單位暫不開始,已經開始運動的軍區司政後、炮兵機關立即停下來。北京軍區機關動員大會宣布:“北京軍區所屬各軍、省軍區、北京衛戍區、天津警備區的文化大革命暫緩進行,不再張貼大字報,不搞大辯論、大批判。已經張貼的大字報由各單位自行摘下保存,所有人員全力以赴投入國慶活動的準備工作。向群眾做好思想教育工作,各單位最遲於9月5日轉入正常工作,以後什麽時間再搞,聽候軍委通知。”會後楊勇、廖漢生、鄭維山分別通知京外單位,除步兵學校、軍區宣傳部、文化部、戰友報社、戰友文工團的文化大革命繼續進行外,一律將運動停下來。
樹欲靜而風不止。9月2日,廖漢生接到總參謀部電話通知,“總參對王尚榮采取停職反省的措施,今後不要再與其聯係。”王尚榮是紅二方麵軍賀龍的部下,他被打倒不久,就開始追查他的後台賀龍,廖漢生明白自己也危在旦夕。
9月3日,軍區黨委集體聽取軍區文革小組的情況匯報。有少數人不肯將運動停下來,要求成立專案組審查索立波,還要求將李健(北京軍區炮兵司令員)隔離反省。
9月17日,吳德(中共北京市委第二書記)等人來到北京軍區,請求北京軍區緊急支援大批幹部。彭真領導的北京市委被扣上“獨立王國”後被改組,而以李雪峰為首的新市委也很快倒台,罪名是向學校派工作組,犯了“鎮壓群眾運動”的“路線錯誤”。北京新市委陷入癱瘓,各級領導幾乎都成了被打倒、批鬥的走資派。吳德拿來一張長長的單子,其中市委各部門的部長、處長及工作人員110人,市人委90人,城區和近郊區的區委正副書記、主要部門負責人170人,10個國營農場的書記、場長20人。總計1800人,最低也要保證300人。9月下旬,經總政治部批準,北京軍區轉業到北京市360名連以上幹部,其中師職19名,團職91名,營連職250名。年底又選調312名團營連職幹部轉業到北京市公安局。
中央文革添加“取消軍隊院校黨委領導”
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期間,總政治部經毛澤東、林彪同意,向全軍發過一個電報指示,內容有三條:1、派往軍事院校的工作組也要撤銷;2、軍事院校的文化大革命在黨委領導下進行;3、在必要的時候,上級還可以派人到軍事院校去。
1966年10月1日,第二軍醫大學群眾組織 “紅色造反縱隊”某負責人在天安門城樓上向毛澤東、林彪反映:軍隊院校鎮壓群眾,與地方的做法不同,搞了許多條條框框,限製太多。目前黨史隻提林彪下令全軍文革小組發“緊急指示”,讓軍隊院校的文化大革命完全按地方的搞法搞。但是,按常理推斷,毛澤東和林彪都在現場,如果沒有毛澤東同意,林彪怎麽可能下達“緊急指示”呢?
全軍文革小組按林彪指示草擬“緊急指示”時,盡可能地在具體做法上作了一些保留,基本點是要“堅持黨委領導”。陳伯達、江青、康生、張春橋等看後,認為這個草稿有很多地方不行。他們逐字逐句修改,並且加進了“取消軍隊院校黨委領導”的條文。劉誌堅在中央文革小組所在地釣魚台提出異議:“取消黨委領導,這在我軍是史無前例的。”但被張春橋駁回。由此看來,緊急指示“取消軍隊院校黨委領導”是陳伯達、江青、康生、張春橋等中央文革小組成員的“傑作”,它規定了更大範圍內的“踢開黨委鬧革命”。當然這也不能算江青等人的“功勞”,“十六條”明確指出“讓群眾在運動中自己教育自己”,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已經否定了黨的領導。
10月5日,毛澤東批準陳伯達、江青定稿的《關於軍隊院校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緊急指示》以中央軍委、總政治部名義下發。中共中央批語:“中央完全同意軍委、總政關於軍隊院校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緊急指示。中央認為,這個文件很重要,對於全國縣以上大中學校都適用,同樣應當立即向全體學生和教職員工原原本本的宣讀,堅決貫徹執行。”同日,中央軍委在北京工人體育場接見軍隊院校師生和軍隊國慶觀禮代表,張春橋宣讀經中共中央批發的緊急指示,創造了當天定稿、當天批示、當天宣讀的記錄。
關押賀龍是毛澤東的親自決策
1965年12月上海會議批判羅瑞卿後,賀龍也被毛澤東停止主持軍委日常工作,安排到四川攀枝花鋼鐵廠和官村壩鐵路隧道工程視察。北京的“批羅”會議由葉劍英主持,4月8日結束,4月9日賀龍才返回北京。
1966年8月25日,總參作戰部部長、副部長以及國防部外事局一些人貼出打倒楊成武的大字報。毛澤東對阿爾巴尼亞的卡博、巴盧庫說:“那是賀龍挑起來的。”9月5日,毛澤東對林彪、周恩來、陶鑄打招呼,對賀龍要一批二保。9月8日,林彪受毛澤東委托,在人民大會堂新疆廳主持軍委常委會議,傳達毛澤東對賀龍問題的指示。林彪說:“今天談談賀龍同誌的問題。在主席那裏談過兩次,主席已看了空軍的材料,總參的材料。他的材料很多,隻選看了一些綜合性材料。主席的意思,要在高級幹部中打個招呼,主席已找賀龍同誌談了,要他以後不要這樣搞,人家不滿意。賀龍同誌說,有些是事實,有些不是事實。主席找我、劍英、陶鑄同誌談,主席說賀(龍)同主席的關係不好。”“我們元帥中間,除了彭德懷,賀是最不好的一個。”“材料很多了,總參、空軍、海軍、工程兵、政治學院、國防工辦、公安部、衛生部,到處發現他伸手奪權,……他同彭真、羅瑞卿、楊尚昆關係很密切。”“現在主席說要向高級幹部打一個招呼。”
9月9日晚,毛澤東讓機要秘書徐業夫給賀龍打電話,經過和林彪還有其他幾位老同誌做工作,事情了結了,你可以登門拜訪,征求一下有關同誌的意見。9月10日,賀龍根據毛澤東的意見同林彪談話,還分別拜訪了葉劍英等人。他們對賀龍都很冷淡,賀龍便不多說話了,隻是禮節性地拜訪一遍。
9月14日,毛澤東找賀龍談話,把吳法憲的揭露信給賀龍看。毛澤東笑著說:不要緊張,我對你是了解的。我對你還是過去的三條:忠於黨,忠於人民,對敵鬥爭狠,能聯係群眾,還說“我當你的保皇派”。當晚毛澤東審閱周恩來報送的9月15日接見紅衛兵上天安門城樓的人員名單,其中有賀龍的名字。9月19日,毛澤東對賀龍說:問題解決了,沒事了。
11月24日,周恩來同賀龍談話,鑒於國家體委造反派對賀龍糾纏不清,提議他暫停工作。11月26日,周恩來得知工作人員把賀龍安排在釣魚台,指示將賀龍轉移到新六所。11月29日中央軍委在北京工人體育場再次接見軍隊院校來京師生,主席台上少了賀龍。
12月28日,中央政治局開會,毛澤東親切地與賀龍打招呼,叫他到前麵坐在他身邊。12月30日,江青到清華大學找賀龍兒子賀鵬飛談話,說:“你爸爸犯了嚴重錯誤,我們這裏有材料,你告訴他,我可要觸動他啦!”“你媽媽也不是好人!”接著在接見群眾的大會上,江青又說:“賀龍有問題,你們要造他的反!”賀龍的老部下被揪鬥,紅二方麵軍戰史編委會被誣為“賀龍的裴多菲俱樂部”。宣傳車上街喊出“打倒賀龍”的口號。江青指使人抄了賀龍的家,搶走大量機密文件,圍攻的人們擠滿庭院。賀龍夫婦已經不能在家裏居住了,但他們不管轉移到哪裏,都有人來揪鬥。賀龍憤怒了,要去見他們,薛明和身邊工作人員擔心他的安全。賀龍笑著說:“難道我不了解群眾?!難道群眾不了解我?!”薛明說:“那也得請示總理呀!”賀龍說:“那好,聽總理的。”他們到中南海周恩來家,周恩來說:“你身體不好,不能見。有什麽事我頂著。”周恩來當即要通賀龍家的電話,指示圍攻的人撤出去,並留賀龍夫婦住在西華廳,親自為他們安排了住處。
1967年1月6日,周恩來接到報告,得悉在京院校造反派和清華大學等紅衛兵組成“徹底打倒賀龍反黨篡軍集團聯絡委員會”,擬在1月7日召開批鬥大會,並要把賀龍揪出來示眾。周恩來批示:“不要去揪,我去辦。”1月9日,周恩來得知紅衛兵進駐賀龍家,並要揪鬥賀龍後,同住在西花廳的賀龍談話。周恩來說:你不要回家,我頂著。並當即打電話到賀龍家,要紅衛兵們趕快撤出來,有什麽事跟他說。當晚,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接見體育學院的紅衛兵。
1月11日,毛澤東提議召開中央政治局會議,由周恩來主持。周恩來談到外麵有很多有關賀龍的大字報,說主席說了,政治局不要公開點賀龍的名,我們政治局的同誌和常委同誌不要在公開的場合點他的名,隻是要他去登門聽取大家的批評,不公開。當然也不要讓紅衛兵去揪他了。
吳法憲說:關於賀龍的問題是毛澤東親自決策的。總參王尚榮、雷英夫反對楊成武;政治學院蔡順禮反對莫文驊;海軍蘇振華反對李作鵬;空軍黨委第十一次全會,這幾件事都追查到賀龍那裏。1967年1月,毛主席和周總理在中南海專門研究賀龍的問題。後來周總理告訴我,那天,毛主席決定對賀龍采取隔離措施,並要總理親自去落實。周總理在北京西郊的山區找了一所房子,要北京衛戍區預先做了安排。
1月19日,周恩來、李富春找賀龍談話。本來還約了江青,江青沒來。她指使人在約定談話的時間,把宣傳車開到中南海西北的外牆,一遍又一遍高喊“打倒賀龍”。就在這刺耳的口號聲中,周恩來對賀龍說:“毛主席都和你談過了嘛,毛主席還是要保你的嘛。”“我也是保你的。我想把你留下,但中南海這地方也不安全,連朱老總的箱子都被撬了。我給你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休息,等秋天我去接你回來。”賀龍臨走,周恩來問他:“聽說你身上帶了手槍?”賀龍說:“有一支。”於是,周恩來要他立即交出身上攜帶的手槍。
1月20日淩晨,周恩來派楊德中(中央辦公廳警衛局副局長兼中央警衛團政治委員)秘密護送賀龍和薛明夫婦到香山附近的象鼻子溝。之後,造反派多次吵鬧要揪鬥賀龍。2月18、19日,周恩來兩次囑咐秘書告訴國家體委造反派,總理不同意批鬥賀龍同誌,這是中央的決定。
1969年8月9日,賀龍在解放軍總醫院病逝,至死也沒有解除監禁。“九一三”事件後,毛澤東把打倒賀龍的罪名推到林彪頭上。事情很清楚,如果打倒賀龍是林彪所為,那麽1971年林彪死了賀龍就應該恢複名譽,怎麽可能拖到1974年才平反?而且還不徹底,直到第三次平反才算是徹底平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