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長江汛期高峰尚未到來,三峽大壩上麵的重慶,下麵的宜昌,已經被淹得七葷八素。 本來可以用堤防和分洪區化解的長江流域的洪水威脅,被中共政權引以為傲的,占據了數個“世 界之最”的三峽工程生生地變為洪水猛獸。
《李銳口述往事》一書中有一章“我和水電”,內中在“三峽工程”篇中有一節“我為什麽 反對三峽到底”,引述內容如下:
三峽是我這輩子反對到底的一件事情。我跟我的外孫女忙忙說過:“將來三峽出了事兒,你 要記住,你的外公是堅決反對這個工程的。”我為什麽不讚成上三峽,已經講了很多了,我再把 它總結一下,三峽問題當年考慮,現在考慮,反對的主要原因是:
第一、防洪。從防洪角度講,不能夠依靠一個水庫來防洪。......三峽大壩在宜昌的口口上, 隻能控製住整個流域麵積的一半,即隻能控製住西水,對下遊完全不起作用。而長江發洪水的規律是:最早是北麵(支流),其次是西麵(支流),最晚是南麵(支流),北水,西水,南水, 洪水的汛期是錯開的,所以洪水發生率沒有黃河那樣頻繁。那麽為什麽會有大洪水呢?是由於汛 期的變化造成的,汛期早的推遲了,汛期遲的提前了,南、北、西水碰了頭,就發生了洪水。三 峽對四川以下這三麵來水是管不到的,而下遊發洪水最大的危害是內澇,就是支流的水位抬高了以後,不能及時排到幹流裏麵去,對湖北、湖南、江西、安徽造成澇災。所以三峽水庫控製長江 洪水的說法,根本就是誇大其詞。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作用,三峽對湖北來說,可以減輕荊江大 堤北岸湖北的洪水威脅,但這又出現了新問題,三峽流出來的清水會對荊江大堤造成過去渾水所 沒有的衝刷力,荊江大堤會因此變成危堤。因此,長江全流域的防洪還是應該按照一九五八年成 都會議的決議:堤防、利用湖泊窪地蓄洪、分洪並進的方式解決。
第二、發電。錢正英他們也知道三峽主要用來防洪是站不住腳的,為了讓三峽上馬,逐漸將 它演變成發電為主的工程。從發電角度看,更簡單了,一句話:三峽不是個好電站。因為三峽水庫畢竟控製著長江流量的一半,上遊汛期到來以前,水庫的水位需要降低,留出防洪庫容,但是 萬一哪年遇上枯水,先把水放掉了,可來水又不多,落差減低了,發電勢必受影響,對電網的供 電造成極大的不平衡。
父親李銳還提到了第三、航運,第四、投資,第五、移民,第六、地質問題,第七、對周圍 生態環境造成的影響問題、古文物問題、庫區、特別是重慶市的垃圾問題......等等。這裏不贅。
今年的宜昌大水,除了暴雨因素,與三峽水庫悄悄放水絕對有關。中國的天氣預報水平已十 分先進,六月長江上、中流域的暴雨是有預警的。為什麽三峽水庫不提前放水?非要等上遊洪水凶猛而至時才降低庫內水位?答案就在上引李銳“口述”的“第二、發電”之中。三峽的發電由 中國長江三峽集團主導,這一“主要從事發電業、電力工程建設的特大型中央企業”(維基百科 之語)直通李鵬家族及其卵翼團體的“錢袋子”,它是決不會因為老百姓要活命而放慢三峽發電 這部印鈔機器的運轉速度的。
父親李銳在“三峽工程”篇中還有一節“三峽的問題說到底是體製問題”:
世界上有兩個大壩會議,其中一個排列了全世界十個最危險的大壩,三峽是第一名。我們中 國的領導人真地就不懂三峽的問題有多嚴重嗎?我看,不能說中央的領導人都不懂,毛澤東、周恩來在世時,都知道這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情。毛澤東那樣自認為無法無天的人,至死都沒有再提 三峽。為什麽現在能通過,能開工?到底是什麽原因?中國現在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的看法是: 從根本上來講,是國家製度的問題,是政治體製的問題,還是人治,就是一個人說了算的專製體 製。因為鄧小平讚成,王震這樣的人幫腔,所以三峽一定要上馬,其他人說什麽都沒有用,絕對 不允許有不同意見,特別是重大問題,聽不得不同意見。現在就是圍著江澤民轉嘛。黃萬裏這樣 的專家的意見誰也不聽,他就來找我,我的意見,也是誰也不聽,你有什麽辦法。黃萬裏是去年 (二 00 一年)去世的,我記得九月八日遺體告別我去了,是從水電學會的會場上直接去的。那天 開會我旁邊坐的是誰呢?張光鬥、潘家錚。張光鬥,黃萬裏清華的同事,潘家錚,三峽工程的頭 頭,這兩個人根本沒去。告別完了之後,我又回到會場繼續開會。感慨無窮!我們這種體製、這 種製度!從一九四九年以後,我們國家的總體決策方式也好,建設路線也好,三峽工程是一個最 鮮明的例子,黃萬裏的命運是一個最具體的例子。鮮明在什麽地方呢?就是正確的意見被否定, 錯誤的意見吃香;對人才的使用是淘汰好的,啟用壞的。
2013 年 10 月 29 日,北京海關扣留了《李銳口述往事》這本書。我於當年的 12 月 25 日委托律師對北京海關違法扣書向北京第三中級法院提起行政訴訟。至今法庭發出十九次延審通知,不 予開庭。李銳在這本書中陳述的“三峽工程”之爭的史實,被死死地堵在大陸的海關之外,絕對 不讓裏麵的人聽到。
毛澤東、鄧小平領導的共產黨是個“思想要守紀律”的政黨,到了習近平這一代,“紀律” “進化”成了“規矩”。無論你身處黨外還是黨內,不守“老大”定的“規矩”,監獄伺候。但 是被攔腰截斷的長江,共產黨用鐐銬鎖不住她的憤怒,“一張報紙”造就的歲月靜好的天堂,當 母親河的洪水滔天而降時,轉瞬間便是猙獰的地獄。到了那個時候,一切的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