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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中國女性文學代表作家徐小斌: 母權比父權更可怕

(2007-12-26 09:57:28) 下一個
徐小斌:選擇被歸類是軟弱的表現

中國女性文學代表作家徐小斌,07年11月9日,於達拉斯大學孔子學院參加“當代中國文學和翻譯”專題研討會。她的長篇小說代表作《羽蛇》,目前正進行翻譯。英語版的《羽蛇》,預計將在08年8月問世。藉這次來訪,多維記者對其進行專訪。

“最值得注意的華文女性小說家”

多維:談談這次來美的機緣?

徐:這一次的會議,主辦單位從15個國家,每個國家邀請一位作家。對於中國代表,主辦單位希望除了文學之外,還能用美術、影視來介紹中國。我從小學畫,又在央視工作,因此入選。此外,我的長篇小說《羽蛇》,最近正在翻譯英文版。當主辦單位收到已翻譯好的前兩章後,決定邀請我來。

多維:談談這部小說的出版與翻譯過程?

徐:95年,我開始想這個故事。我寫小說、一定要先把所有角色、故事線索等等,想到自己要爆炸了,覺得成熟了才動筆。96年,我受邀來美國講學,談了許多中國女性的話題,感觸很深。回國後開始動筆,直到98年5、6月份完成,《羽蛇》前後共花了我三年的時間。

完成後,兩家出版社爭奪出版權。當時花城出版社風格前衛,我與他們又是舊識,所以把版權給了花城。但沒想到,他們委托書商來做,後來失控。書賣得很好,但書商賺了錢就消失了,我連基本稿酬都沒拿到。我與花城相識已久,不想起訴他們,隻有終止協議。我找了長江出版社,他們將《羽蛇》改名為《太陽世族》再度出版。

2000年,我入選中國作家50強,《羽蛇》成為我的代表作,因此又出了一版,這已是第4版。接著在03年被台灣聯經出版社納入當代名家係列,再度出版。這個係列,其中還有高行建的全部作品。台灣版的《羽蛇》,封麵上印著“最值得注意的華文女性小說家”。

04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我的第4本長篇小說《德齡公主》(後來改編成30集連續劇在央視播出)的同時,再度推出《羽蛇》。今年該社把《羽蛇》納入《中國當代名家代表作》再度出版,這樣算下來,《羽蛇》已經出了7版了。這種沒有經過人為的宣傳與營銷的長銷書,在當代中國文學界確實不太多見。

同樣在04年,我因央視的電視劇《中美1972》來紐約訪問。當時我把《羽蛇》給了一位好友,希望他找人翻譯。他找到了紐約的文學代理王久安,但久安當時忙於其它書沒顧上看。於是《羽蛇》05年又通過加拿大朋友給了德高望重的翻譯家霍華(音譯),但因為文字難度高,他年紀也比較大了。速度很慢。現在久安在幫助他翻譯初稿,非常辛苦。



“寫作就是應該特立獨行,不為自己設立規矩,不被輕易定位。”徐小斌說。(多維記者呂賢修攝)


今年,久安把翻譯好的前3章,加上故事概要及國內的書評,發給美國五大出版社,Simon & Schuster出版社最快報價,我們也相信這是一種緣分。此外,他們還預訂了我的另一本書。英語版的《羽蛇》,預計將在08年8月出版,小語種也正在談。

母權比父權更可怕

多維:許多人都說《羽蛇》是你的代表作,可以多談談?

徐:《羽蛇》是部多層麵的作品,可以分四個方麵來看。

第一、外界稱它是中國女性文學代表作,與其它作品不同,《羽蛇》是一個龐大的母係家族,包含5代12個女人,兼具不同性格、善惡、美醜。我想把這些角色組合起來,最後決定用血緣來串連。原因是血緣帶著神秘,有很強大的親合力。親愛之中,又隱藏著仇恨。像纓粟一樣,美麗但有毒,這樣的故事才有力量。

我想要一個與眾不同的開始。血緣像一棵樹,像現代藝術中的分形藝術。後來我從物理學中找到耗散結構理論,比如水從石縫中不斷流下,就像一棵倒過來的樹-- -這一想象幫助我找到了《羽蛇》的開篇。血緣關係非常神秘:這個家族的女性們,後來在曆史中失散。她們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過,完全不知彼此的血緣關係,卻會有一種奇怪的感應。其中的陸羽屬蛇,所以別人叫她羽蛇。這裏麵當然有著某種隱喻:羽蛇是亞太地區遠古傳說中最高的陰性神靈。她母親叫若木,是遠古太陽神樹的金枝。她的好友金烏,是遠古太陽的別稱,男主人公燭龍,是遠古的火神---這些名字,在故事中都有著象征喻意。

這個故事說到底,就是一個渴望愛的女孩,一生中不斷地追求愛而不可得,不斷地遭到拒絕與背棄的故事。在這個故事的展開過程中,牽出了一段中國曆史。

第二是母親的概念。慈母愛女的圖像已經被庸俗化了,我在故事中描述的是別樣的母女關係。其實母愛一旦變成母權,甚至會比父權更可怕。

在母親意識操控下,羽蛇被迫接受腦部手術。原本生性叛逆,手術後,她終於如母親所願,成為乖女兒。但她的愛、生命、靈魂都消失了。最後,她又聽母親的話,給家族裏唯一的男孩搶救輸血。臨死前,她睜開眼對母親說“媽媽,我欠你的,都還了。你滿意了嗎?”很多讀者看到這兒說,他們覺得這話讓人心碎。

第三、我從太平天國寫到90年代,百年的曆史。第一代太平天國、第二代辛亥革命、第三代是羽蛇的母親若木和投奔到延安的金烏母親的故事、第四代是羽蛇,就是我們這一代的故事。第五代是我們下一代的故事。

雖然我不是政治愛好者,但作為作家,我認為有責任為重要的曆史時刻作證。蘇聯作家柯切托夫曾說“一個人的一生,至少要亮出一次自己真正的身份證。”我認為,在無法正麵表達時,我寧可采取一種婉延曲折的方式表達,也絕不會昧著良心去正麵表達一種虛假的東西。相比之下,我倒認為這種寫作,比某些所謂現實主義寫作真實得多。

第四、《羽蛇》有神秘文化的影響。我認為,科學與神秘隻有一步之遙。也許這些神秘,不久後科學就能解釋。我追求的是,一種虛幻與現實的結合,出世與入世的轉換。

我相信,如果想要通過什麽,說明什麽,那肯定不會是好小說。真正的好小說,意境都是渾沌、說不清的,是多義的,像珊瑚的觸角,可以向任何方向延伸。像《紅樓夢》,可以有各種解讀。《羽蛇》裏有很多說不清的龐雜的感受。作品的題記寫著:世界失去了它的靈魂,我失去了我的性。

多維:《羽蛇》是你自己的經曆?

徐:《羽蛇》是有親曆性的。我融入許多自己的感受,以及周遭的人的故事。我生長於典型的知識分子家庭,父母皆畢業自北方交大。我和母親的關係幾乎成為我一生的創痛,我是那種從小被母愛忽視的孩子,盡管我不斷想辦法證明自己,但我的一切努力在母親那裏都不過是個零。

我認為作家有兩種,一種是童年經驗寫作,一種是後天努力寫作,我屬於前者。童年有許多難忘的事,侵入我的心靈。我寫過一篇散文叫《奇異夢境》,談我小時候的夢,和長大後的夢。

我小時候老反複做一個夢:我從家裏的下水道鑽進去,裏麵特窄,穿過後豁然開朗,是一幅美麗的奇景。樹林、各式花朵、巨大的噴泉,一隻隻小鳥落在花朵上,而且不會飛。太美了!小鳥被我一把把抓在兜裏。我走過噴泉,回頭一看,一麵銀色的大匾掛在天邊,上麵寫著:極樂世界。

後來我想過,為什麽有這樣的夢?唯一的可能,是我的姥姥,她是終生佛教徒,每天打坐、念經。我跟她住同一個房間,她有一座神龕,上麵有塊紅布遮著。一回我很好奇,悄悄爬上去,一把揭開。發現裏麵是座佛像,外麵是金的,有些地方剝落了,是黑的。我有一種恐懼的感覺。

還有一次,姥姥帶我去西四廣濟寺的居士林做佛事。我逛到偏殿,沒有心理準備,突然看見三尊大佛像,向著我傾斜過來。我嚇病了,不斷夢到我在曠野上跑,回頭一看,一片烏雲一直在追我,越壓越低,然後變成一張巨大的人臉。

我是個內心充滿原始恐懼的小孩,特別容易受驚嚇,但又老愛找刺激。很小的時候,我就不愛說話了,因為大人不相信我的話。從童年經驗,我始終相信冥冥中有另一個世界。我相信遠古之靈會保存在未被汙染的孩子的腦海裏,要不我的某些夢無法解釋。這些經曆,影響了後來我對神秘文化的好奇,也影響了我的寫作。

寫作是一種對靈魂的拷問

多維:你如何開始接觸文學與寫作?

徐:小學時我讀的第一本古典文學,就是《紅樓夢》,之前隻讀過唐詩。後來,又讀了西遊、三國、水滸。13歲開始讀俄國文學,屠格涅夫的《前夜》、《獵人筆記》;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被侮辱與被損害的》等等。再長大些,讀《戰爭與和平》。

9年的上山下鄉,我總是活在自己內心裏,外麵的事物,對我的影響,反而不像對許多寫實主義作家那麽大。78年,我考進中央財金學院,主修經濟。大學時,我迷上梅裏美和茨威格,再後來喜歡拉美作家,譬如博爾赫斯和卡爾維諾。



徐小斌於貝加爾湖。(徐小斌提供)


81年,我開始發小說。機會很偶然:80年,學校增設一門漢語寫作課,老師要我們寫篇暑假紀實。我寫的是《暑假紀實---記杭州孤山放鶴亭》,因為當時我對林甫的梅妻鶴子的故事很感興趣。後來,全班40個人,隻有我拿優等。

於是學校漢語組的老師,說我是個“潛在的作家”,問我有沒有其它小說。當時我的確喜歡自己瞎寫些東西,我給了他一篇,說這隻是大作文,不能算小說。這篇名叫《春夜靜悄悄》,是2個小女孩在車站邂逅相遇,然後擦肩而過的故事,是個約4千字的短篇。老師收下了。

81年,老師叫我看《北京文學》第2期。《春夜靜悄悄》居然上了“新人新作”頭條,我很吃驚。後來又寫了個短篇《請收下這束鮮花》。故事一開始是傾盆大雨,街上白茫茫一片。一個衣著破舊的小女孩,抱著一束精細包裝的鮮花,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這束花,走進入醫院。4個男病人一看都呆了,然後故事開始回溯。

小女孩曾經跳樓自殺,被一位年輕醫生搶救回來。13、4歲的少女,有一種朦朧、純潔的愛---那種孩子的愛與成人的愛不同。後來,她總是到醫院偷偷去看這個男醫生。一回正好迎麵撞上,但醫生早忘了她,她才發現自己如此平凡。她下定決心要學醫,就在拿到大學入學通知書的那天,下著大雨,女孩抱著他最喜歡的玉簪花回來,得知他得了絕症。病房裏,看到她的羞澀,醫生似乎記起了她。對她說“別難過,小孩兒,你聽說過嗎?人死以後會慢慢分解,成為構成各種動物植物的基因,如果真是這樣,我希望我身上留下來的……會是一朵玉簪花。”

我的起步與一般中國作家不一樣,中國作家多是以集體命名方式浮起,比如新寫實、80後、網絡小說等。但我是單打獨鬥。我的小說,與當時的文學語境,完全不同。但後來《十月》首屆文學獎,讀者投票,這篇居然入選了。當時評審還懷疑:這個小女孩,才20多歲。太早得獎,對她是好是壞?

85年,我發了一篇小說《對一個精神病患者的調查》,與當時的文學界更是格格不入。這部小說,後來改拍成電影《弧光》,得了第16屆莫斯科電影節特別獎。

當時我的一位好友,讀北大心理係,要做畢業論文。她在安定醫院認識一個女孩,想介紹給我,讓我扮成醫護人員一道去。我找到了這個女孩,長得非常漂亮,睫毛又長又卷,過去在戲校演刀馬旦。她有被害妄想症,每次說話,語氣都很正常,但永遠懷疑別人要害她。說謊時,她相信這是真的,連自己都騙了。經過接觸,我才覺得,人其實都是不斷在製造謊言,卻最後連自己都相信---那是真的。

我將女孩轉換成故事的角色,寫了這部介於虛幻與現實的作品,現實層麵居多。故事描述一對同班男女朋友,到醫院做病理研究。女學生選中一名女病患做調查研究,但病人拒絕透露自己的內心世界。她於是讓男友去跟病患交朋友,套出故事來當論文材料。

兩人後來相識,暗地裏相愛了。雖受良心折磨,但男學生最後仍順從世俗的價值,選擇了漂亮又有家世的女友。當男學生看到女孩給自己畫的像,極端醜陋,才發現這麽像自己的靈魂。

當時北大西語係的王寧教授向國外推介這篇小說。這篇文章在國外的學術刊物發表,後來被美國心理學大師諾曼‧霍蘭德看到,說這是中國第一篇心理小說。這篇小說,受到很大的歡迎,之後收入各種選集20多次,收到700多封讀者來信。

多維:後來你進了央視當編劇?

徐:對,我棄商從文,與當時全民從商的風氣正好相反。大學畢業後,我被分派到在中央廣播電視大學經濟係教書。莫斯科電影節獲獎後,校長問我有沒有什麽要求。我說希望能調到中文係。原先以為不可能,沒想到第2天就準了。後來我才知道,經濟係教師的收入比中文係高。

91年全國青年創作會議,央視想買下我的長篇《海火》的版權,改拍成連續劇,我因此與央視有了聯係。後來北京電視中心的連續劇《渴望》,造成萬人空巷,央視倍感壓力,於是組織電視、文學跨界人員開會。我在會中提出10多項意見,建議拍某些類型的劇。而當央視有意增聘編劇時,來問我意願。我一聽可以不坐班,就很有興趣。

93年我進入央視,當時編創合一,編輯也是編劇。成為一級編劇後,就沒有年度任務了。加上不坐班,可以安心在家寫作。編劇的稿酬比小說高許多,但我就是 “坐在金山口上不會賺錢”。因為小說能闡述心靈的自由,而且是個人化勞動。我寫作時,不是為了大眾,而是為了我的心靈。我從未想過讀者是普羅大眾還是所謂的菁英層級。對我而言,寫作是一種對靈魂的拷問。

我的第一個劇本是改編我的小說《請收下這束鮮花》,兩集單本劇,後來得了央視的飛天獎。我喜歡原創,不喜歡改編別人的東西。這些年來,我在央視寫的,都是短劇,像單本、四集,而且都是以女性劇情為主。唯一的長篇連續劇,是改編我寫的第一部曆史小說《德齡公主》。

寫作就應特立獨行

多維:許多人稱你為中國女性文學代表?

徐:60年代開始的西方女權運動,後來在中國被稱為女性主義,較為溫和。90年代之前,中國有大批的女作家寫作,但都屬於中性寫作。按照評論界說法,隻有女性視角、立場、語言,3者兼備,才可以稱為女性寫作。

我喜歡寫女性,特別愛寫女人深藏的內心與隱秘,結果評論家都把我歸類成女性主義。但06年我在《十月》第3期發表的中篇《別人》,立場有很大的改變。一個男人出軌的故事,我完全站在中性的立場來寫。我不想被歸類,我覺得,選擇被歸類是一種軟弱的、缺乏力量的表現。我不是女性寫作,我就是寫作。寫作就是應該特立獨行,不為自己設立規矩,不被輕易定位。



紙雕作品:沉思的老樹及其倒影(徐小斌提供)


中國女性文學成熟於95年,世界婦女大會在中國召開。94年,我剛好發表中篇小說《雙魚星座》,當時引發軒然大波。這是篇完全站在女性立場、女性視角、女性語言的小說。女主角受到領導、丈夫、情人的父權壓迫。有人將此解釋成,女人在權力、金錢、欲望三重壓迫下的生存呐喊。

這篇小說,喜歡的人非常喜歡,不喜歡的人,卻寫了匿名性告狀。有趣的是,95年《小說選刊》複刊的第一次評獎,《雙魚星座》是唯一全票入選的作品。當時中國作家協會收到一封匿名信,說這篇小說有色情描寫。但事實上,小說裏完全沒有色情,而是女性身體的描寫。後來為了避免爭端,《雙魚星座》被拿下,但因為是全票通過,引起許多人不滿。

95年,為了迎接世界婦女大會,同時出了兩套女性文學叢書,我是唯一跨兩套入選者。96年,我受邀到美國講學,在楊百翰大學、科羅拉多大學、賓州州立大學、馬裏蘭的聖瑪麗學院,主講包含“中國女性文學的呼喊與細語”、“逃離意識與我的創作”等題目。

98年,《雙魚星座》獲得魯迅文學獎,又得到首屆女性文學獎的創作獎,還被收入北大版本的中國文學史。加上《雙魚星座》、《羽蛇》都被認為中國女性文學代表作,於是我被中國評論家納入中國女性文學代表作家。我認為這是評論家的事,與我無關。

多維:你有寫作計畫?

徐:我沒有特別宏大的計畫。平日我寫中短篇;至於長篇,基本上4年寫一部。08年年底,可能要推出一部長篇。我喜歡寫悲劇,小說幾乎都是悲劇,但手邊正在寫的這個故事不是悲劇。這個故事將是個非常有趣的故事。
我給自己的目標是,我的每部長篇小說,一定要顛覆前一部,我不主張作家有一貫的語言風格。我總是根據題材,定不同的語言風格,比如《德齡公主》與《羽蛇》就截然不同。

藝術家如果不斷地重複自己,也許收入很高,但就會變成匠人。我的作品,維持不變的,第一是女性,第二是我喜歡打磨文字。我用於修改作品的時間不多,反而是前期揣摩角色,一定要等到主角、配角,故事的主線、副線,在我腦海中都活了,就像我每天都在跟他們交流一樣,這才動筆。一旦下筆,字斟句酌。比如《羽蛇》,10年後再看,我幾乎一個字都不想改。

多維:現在有什麽期望?

徐:我想先寫好手邊這個長篇,也希望英語版的《羽蛇》,能被西方讀者認可。此外,幾部適合的長篇,比如《德齡公主》與《羽蛇》,希望能有機會拍成電影。

我的小說,許多人讀了,都覺得裏麵有畫麵感。其實,我有幾部小說,都適合改成電影,但不適合電視劇。與電影相比,電視劇很難傳達虛幻的故事。因為電視劇太實,而且太大眾。所以我的劇本,除了《弧光》,都是現實劇情。我喜歡寫電影,不喜歡寫電視劇。

多維:談談你的其它愛好?

徐:我不喜歡老做同一件事。寫小說、編劇、畫畫、刻紙,我覺得可以互為調劑。我從小愛畫畫,13歲拜了中央美院的一位教授正式學。一開始學國畫,但畫得不怎麽樣。因為我受不了先學素描、打基本功,總想畫自己想畫的。老師最後隻有說我的想象力太強,不適合學院派,叫我打消考中央美院的念頭。

在學會駕馭文字之前,我可說是先用畫來表達自己的幻想。小時候,我喜歡畫女性,尤其是古代仕女。我常照著小人書,用削得極細的鉛筆,把女子的頭發,身上的裝飾,一根一根,一顆一顆畫出來。後來又愛畫西洋美女,畫我想象中唐吉科德、安娜卡列尼娜的插圖。記的有一幅,我用透視筆法,畫麵中安娜卡列尼娜最後臥軌時,遠方有火車駛來,她撐起身體,臉上充滿絕望。現在我常畫油畫、鉛筆畫,偏愛古希臘神話的男女,身上的裝飾都是月桂樹葉,都是些很怪異的畫。

89年,心裏很難過,3年沒寫作。一天無意中,我拿包相紙的黑紙,刻了一個女人的頭像。襯著白紙,看來特別有意思。後來我用彩色舊掛曆上現成的顏色,比如把黑色的部分刻成枯樹,紅的刻成農村少女穿著大紅襖。畫麵裏,哥哥站在枯樹下,妹妹提著籃子跟在後麵走,成了《走西口》。

一開始隻是興趣,陸陸續續刻了一大批,許多人看了,都以為我有版畫的基礎。但我隻是隨心所欲地刻,從不先畫草圖。後來整理出幾個係列,像敦煌、中國成語、西方宗教神話故事、現代派線條係列等,90年在中央美院畫廊辦了一次個展。

我沒有宗教信仰,但對世界古文明、所羅門王的故事、亞瑟王的故事、西方的靈學、占星、哲學、心理學、美學、自然科學、甚至紋章學都有興趣,現在又著迷練金術。這些興趣,都對文學有用。比如我正在寫的小說,就與所羅門王有點關係。隻要是未知的,我都有興趣。但我覺得自己這點不好,還是要專幾項事比較好。

多維:談談你的日常生活?

徐:我是農民習慣,早睡早起。每天7點起床,9點一定要開始寫作。上午是我精神最好的時間,經常一寫就不想吃午飯了。我喜歡遊泳、打羽球。小時候喜歡唱歌,尤其是民歌。現在愛聽古典音樂,像巴赫,尤其是西貝留士的小提琴協奏曲,德彪西的《月光》等。

一個人在家,我不常下廚。但我喜歡做原創的菜,比如用幹貝燒小蘿卜,放點蔥,用大火先爆香,再用最小的火慢燉,直到湯汁收幹,吃起來很鮮。但這是道懶人菜!(笑)



紙雕作品:走西口(徐小斌提供)


關於徐小斌:

徐小斌,女,當代作家。生於北京,少時習畫,畢業於中央財政金融大學。現任中央電視台一級編劇。主要出版作品包含:長篇小說:《海火》(1989)、《敦煌遺夢》(1994)、《羽蛇》(1998)、《德齡公主》(2004);中短篇小說集:《對一個精神病患者的調查》(1990)、《迷幻花園》(1995)、《如影隨形》(1995)、《藍毗尼城》(1996)、《末世絕響》(1997)、《蜂後》(1999)、《雙魚星座》(1999)、《天生麗質》(2000)、《歌星的秘密武器》(2002)、《清源寺》(2003)、《非常秋天》(2005)、《徐小斌作品精選》(2007)。

散文隨筆集:《世紀末風景》(1996)、《薔薇的感官》(1997)、《繆斯的困惑》(1998)、《出錯的紙牌》(1998)、《徐小斌散文》(2000)、《心靈魔方》(2002)、《美麗紋身》(2002年)、《西域神話》(2003)、《大都會:繆斯的殿堂,我的夢想》(2003)、《我的視覺生活》(2004)。

美術作品集:《華麗的沉默與孤寂的饒舌》(2007)。

五卷本文集於1998年由華藝出版社出版。

獲獎情況:短篇《請收下這束鮮花》獲得《十月》雜誌首屆文學獎(1982)。

中篇《對一個精神病患者的調查》經本人改編為電影劇本《弧光》後,獲第16屆莫斯科電影節獎(1988)。擔任編劇的電視單本劇〈風鈴小語〉獲得第14屆飛天獎、CCTV杯一等獎(1995)。散文《海幻》獲得全國青年散文大獎賽創作獎(1996)。長篇小說《敦煌遺夢》獲得第8屆全國圖書金鑰匙獎、年度十佳長篇獎(1997)。中篇《雙魚星座》獲全國首屆魯迅文學獎(1998)。散文《觀象記》獲得〈長城杯〉一等獎(2002)。中篇《異邦異族》獲得《鍾山》雜誌優秀中篇小說獎。(2003)。散文《禁錮在膽瓶中的魔鬼》獲得《讀書與人生》散文征評一等獎(2005)。電影文學劇本原創《美人天下》獲得網絡首屆電影文學劇本大賽一等獎(2006)。中篇小說《別人》獲得《北京文學月刊獎》(2007)。由於對中國女性寫作的貢獻,於1998年獲得全國首屆女性文學創作獎。

翻譯情況:《敦煌遺夢》被列入中國文學出版社熊貓叢書,於1998年出英法文版。《藍毗尼城》、《銀盾》於2001年出日文版。《羽蛇》於2007年列入西蒙·舒斯特出版計劃,於2008年出英文版,小語種亦在談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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