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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白乎水滸•蠢蛋李固

(2008-01-01 08:14:57) 下一個

  《水滸傳》描寫的是刀光劍影的江湖世界,唱主角的是武藝高強豪氣幹雲的英雄好漢。但是除此之外,還有尋常百姓真實平淡甚至有點瑣屑的日常生活,媒婆小販店小二潑皮無賴等百姓形象同樣精彩。在這些尋常百姓中,比較有名的是“四大淫婦”,即閻婆惜、潘金蓮、潘巧雲、賈氏,作者妙筆生花,既寫好漢又寫淫婦,寫來活靈活現遊刃有餘,這四段“奸情”故事的知名度比好漢們的豪邁事跡絲毫不顯得遜色。有淫婦必有相對應的“奸夫”,所以張文遠、西門慶、裴如海、李固四個“奸夫”也成了《水滸傳》中響當當的角色。

  既為奸夫,那麽毫無疑問四人都是好色之徒,而且是色膽超越理智的好色之徒,在“萬惡淫為首”的古代,這路人自然是板上釘釘的壞人。即使在現代思想開放,這四人也算不上是好人。但是這四位奸夫又不全一樣,各有各的“壞處”。

  按照書中的出場順序,第一個是張文遠,書上交代“這張文遠卻是宋江的同房押司”(第21回),可知張文遠和宋江是同事關係。雖然從字麵上看兩人同在一個部門,屬於平級,不存在誰領導誰的關係,但事實不這麽簡單,宋江在鄆城一畝三分地的根基多厚實,就連何濤身為府裏來的上級官員,到鄆城見了宋江也要“倒地便拜,說道:‘久聞大名,無緣不曾拜識。’……何濤道:‘小人是一小弟,安敢占上。’”(第18回),可見宋江在鄆城的實際勢力遠遠超過他小吏職位相應的勢力。而張文遠隻是個慣於出入風月場所的浮浪子弟,酒席間學倡優伶人逗逗樂還行,要說根基勢力和宋江沒法比。宋江和張文遠名雖同事,實際關係更近於上下級,宋江是部門主管,張文遠是職員。所以對於宋江這樣一個亦黑亦白實際意義上具有領導職能的同僚,張文遠應該和宋江搞好關係,不應該觸犯宋江的利益,這樣才對張的前途有利。可張文遠卻色膽包天搞上了宋江的女人,即使宋江不把閻婆惜當正式夫人,對這種事也是窩火的。所幸後來宋江殺惜逃離鄆城,如果平安無事,常趕集沒有碰不上親家的,張文遠那點事讓宋江坐實了,要收拾他還不小菜一碟。所以張文遠勾搭閻婆惜是極不明智的舉動,可謂色令智昏。

  第二個出場的奸夫是西門慶,他和張文遠完全不同,西門慶在陽穀縣一帶是地頭蛇,縱橫於官商兩道,既有錢又有勢,還會兩下武藝,人稱“西門大官人”,書中具有“大官人”稱呼的此外隻有柴進李應幾人,可見西門慶的勢力不一般。常言說“飽暖思淫欲”,西門慶可說是四人中“奸”得最理直氣壯的一個,王婆說的“潘驢鄧小閑”五大要素西門慶全部符合,偏偏武大郎又是個“三寸丁穀樹皮”的猥瑣人物,西門慶比之武大不知優勝多少倍,似乎在陽穀縣地盤上,潘金蓮注定該是西門慶的,合情合理隻是不合法,然而“法”在“勢”麵前通常不堪一擊。《水滸傳》安排武鬆殺了西門慶為兄報仇,屬於理想主義,倒是《金瓶梅》的情節安排更現實,能三拳兩腳把西門慶這等實力的人殺了的英雄好漢,現實中怕是難找,而西門慶這樣的人在現實中卻不少見。西門慶好色是因為他有財有勢,可稱是勢助色膽。

  第三個是和尚裴如海,按說和尚最該戒色,魯智深號稱花和尚,喝酒殺人都不戒也沒破色戒,裴如海卻和有夫之婦勾勾搭搭,自然更為禮法不容。但這位裴大和尚好像臉不變色心不跳,大概裴如海認定先來後到的規則,他和潘父是幹親,和潘巧雲早就比較曖昧,潘巧雲改嫁楊雄不到一年,裴如海屬於“先來”的,比“後到”的更有優先權。裴如海是四人中最無賴的一個。

  最後一個是李固,前三個奸夫可分別用不智、仗勢、無賴作概括,概括李固就要多費點詞,說他無恥、愚蠢、可悲、可憐又可恨不算過分。李固原從汴京到大名府投親不著凍倒街邊,盧俊義救了李固,後做了盧家大都管,有道是宰相家人七品官,盧俊義是名滿天下的富豪兼英雄,李固背靠大樹好乘涼,盧府的大管家自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相對於凍倒街邊的窘境,這樣的日子算不錯了,就算做管家有為人奴仆低人一頭之感,以後應該可以找機會自立門戶,盧俊義不至於把手下仆人控製一輩子,後來燕青就離開了盧俊義。

  但是李固好像很有“雄心壯誌”,他要把盧俊義的一切,包括財產和女人都據為己有,取而代之做“大名府第一等長者”,具體行動就是以吳用留的藏頭詩為證,告發盧俊義私通梁山。李固這麽做從道義上說是卑鄙無恥忘恩負義,從法理上說是誣告,罪當反坐。退一步說,生當亂世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把良心天理王法都放到夾肢窩,奉行唯利是圖的原則,即使這樣看,李固也是非常愚蠢的,誣告盧俊義徹底落入梁山設置的圈套,李固完全成了梁山逼盧俊義於絕境的工具,更要命的是在這場兩邊配合的陷害圈套中梁山做好人,李固做惡人,最後李固被當作元凶首惡開膛破肚處死。民間說倒賠妝奩嫁女兒算吃虧了,李固倒賠性命給梁山送個玉麒麟並承擔無恥小人的罵名,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這不是蠢到家的蠢蛋是什麽?

  在義與利二者之間,能兼得當然最好,不過這樣的好事極少,能做到的都是天才人物。不能兼得的情況下,聖賢教誨要舍生取義(生是最基本的利),見利忘義則是小人,不過從聖賢不厭其煩的諄諄教誨可知世人重利輕義的多(如果世人都覺悟很高地重義輕利聖賢們就不用操這份心了,人人都遵守的每天吃飯睡覺需要聖賢教誨嗎),這也可以理解,畢竟利看得見摸得著能直接對自己有好處,義卻抽象玄乎。如果是義與利二者都不可得,那就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因為實在的虛幻的好處都沒了,誰願意隻有壞處沒好處呢。道理雖然簡單,但身陷其中時並不容易看得明白,常常會麵臨義利兩失的尷尬處境,李固正是做了義利兼不得的傻事。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最好做義利兼得的天才,條件不允許的情況下不求做舍生取義的聖人,不甘做見利忘義的小人,不妨做重利輕義的俗人,但是千萬別做義利兼不得的蠢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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