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2月23日,周三,大雪轉晴
英倫的天氣就是怪的出奇,早上醒來覺得有什麽不對,跳下床掀開窗簾,外麵飄飄灑灑下著鵝毛大雪,路邊和房頂已經是白茫茫一片。尤其從打開的窗戶上,可以看到屋脊上是厚厚的一層。這是我2年來第一次看到下雪,開心死了!我大叫著LG快點起床,一會兒去附近的公園拍幾張雪景照片。等我梳洗停當,準備出門時發現外麵是晴空萬裏,太陽當空照。如果不是房頂上和路邊的草叢裏還有幾點白色,我簡直要懷疑半小時以前我是不是還在夢遊中見到下雪。然後這一天裏,一會兒是大雪紛飛,一會兒是陽光明媚,不知道今天到底應該算什麽天氣。
下午和一個朋友約好,去看看她正在上的英文書法課。她住的諾漢明路那一區,彎彎的小街兩邊濃蔭掩映著一幢幢紅磚小樓,每次來這裏都不禁感歎,好一個幽靜所在。這裏是牛津的一片高級住宅區,房租都幾乎是天價,除了大學和教會的房子,不知道什麽人有能力住在這裏。記得在楊絳先生的一篇回憶中看到我過,她和錢鍾書先生在牛津求學時候就住在諾漢明路,門牌時4號還是11號,實在記不起來了。LG初來牛津工作時候,可以享受大學給初來乍到的員工提供的便宜住房,當時排到的就是諾海明路的一幢2層樓房。後來我來這邊休假看他,我們倆騎著自行車閑逛,路經這裏時他指給我看。我當時正忙著琢磨:當年那幢樓房是錢氏伉儷的故居?並沒看清那幢房子的模樣,可是仍然尖叫:那為什麽你不趕緊搬來,我們還可以成為名人的鄰居!LG笑著給了我一個租金的數目,我再次尖叫,雖然是大學的房子,房價依然超出我們預算很多。看來窮人總是沒有可能成為名人的芳鄰,即使是名人成名之前的故居,也總是離我們很遠!
朋友也不是什麽有錢人,住在一幢教會專門租給單身學生的房子裏。那張房子很寬敞,走進一扇厚重的老式木門之後,是寬敞的走廊和樓梯。兩邊兩個很大的房間,有碩大的玻璃窗,老式的實木家具。一間除了窗戶以外,三麵牆壁都是到頂的書架,上麵滿滿的堆放了各類書刊,中間是長條桌和木椅,想必是圖書館了。而對麵那間,布置了一圈沙發,還有舒服的抱枕和一個漂亮的絨毛狗,是電視房。接下來沿著迷宮一樣的走廊,穿過大廚房,洗衣房等公共區域,朋友又向我介紹了另一間跟電視房差不多布置的房間,隻是裏麵多了一架老舊的鋼琴,還有電子琴等一些樂器,說是這是音樂室,如果你願意,可以在裏麵彈奏自己喜歡的音樂來消磨時間。
站在這樣古董一樣的房子裏,看著牆上掛的那些不知什麽時代出自誰手的古舊油畫,還有嵌在牆壁上斑駁的壁爐、壁爐架上那瓶含苞的淺色玫瑰,都讓我有恍若隔世的感覺。楊絳先生2003年92歲高齡時又出了一部書——《我們仨》,用心記述了她和錢鍾書先生相伴63年的風風雨雨,還有他們和女兒全家生活的點點滴滴。開頭的一段,就是描寫小夫妻初到異國摸索著開始獨立生活的往事。想想看整整七十年前,當時風華正茂的這對中國文壇偉人伉儷就也是在這一帶某幢這樣的房子裏,過著研習琴棋書畫或是料理柴米當家的生活。也許某日也是這樣一番風景:對麵窗外雪花輕舞,花園裏幾棵不知名的花樹已經綻放了幾點春天的顏色,牆角一株爬藤也在開始努力向上伸展手臂。屋內的爐火上熱氣騰騰滾開著一鍋沸水,一絲一絲細條的羊肉自手中的剪刀落進鍋裏;再或者是一盆醬色的紅燒肉、一壺香濃的英氏紅茶.......(見楊絳《我們仨》)
我們雖不能望名人項背,不過有一點相同,我們也是在這裏開始小家庭的獨立生活的。每次讀到錢鍾書先生早年寫的《贈絳》——“卷袖圍裙為口忙,朝朝洗手作羹湯,憂卿煙火熏顏色,欲覓仙人辟穀方”,都不禁啞然失笑。我經常舉錢先生的例子教育LG,比如錢先生搬來諾漢明路第一個早上給楊先生做早飯,並端到床前的例子已經用過多次。不過我家先生終不悔改,於是我憧憬著有一天,還是能搬來諾漢明路,下次訓夫的時候,就可以指點著鄰家房子以錢先生為他加深記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