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宮與基督堂

我從小一直喜歡數學，對語文的興趣一般。其實我是在心裏偷偷喜歡語文的，因為我喜歡看各種各樣的小說和故事書，但是總覺得才氣不行，寫不出什麽好文章。每次看到班裏其他同學的作文被老師當作範文朗讀，心裏總是在自愧弗如。自己的有時偶爾也會被選中，經過老師聲帶播放的那些熟悉的文字，再傳送進我的耳蝸就變得奇傻無比，每每讓我更加羞愧的低下了頭。於是我決心自稱喜歡數學，那些數字再變幻莫測也品味不出文采高下，每次都是那個絕對不變的分數在說話。

數學老師也一直喜歡我——那時候的老師就喜歡分數高的小孩，根本不管這個小孩是不是高分低能。有一天，數學老師宣布我和其他兩個數學分數高的小男孩，從即日起可以每個星期三下午和周日上午到區少年宮去學習電腦（我們那個時候，小學周三下午是不上課的，據說是老師的政治學習時間，中學周三下午就上自習）。這項殊榮讓我興奮不已，雖然要犧牲每周兩個半天的休息時間，但是能去夢寐以求的少年宮——我一直覺得那裏麵一定都是好吃的好玩的，小孩去了光吃光玩不用付錢，否則怎麽是少年的宮殿呢！

第一次好不容易找到那個所謂的區少年宮就讓我大失所望，怎麽會是這麽破敗的一個小院，擠滿了一些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女孩。也沒看見任何好吃的好玩的，我們就被集中在一個教室裏麵上課，然後把這一群孩子分成幾組，領到另外一個屋子裏麵。屋子裏麵有幾台電視機，用一根線連著一個黑色的鍵盤，這就是我見識的第一種計算機——萊賽310。這是一種沒有硬板的單板機，隻要一關機，什麽都沒有了。記得有此有慕尼黑市的國際友人來參觀，老師讓我們提前一天輸入一些程序，為第二天演示做準備，到了天黑，突然想起來關機這回事兒。那年頭，即使是單板機對少年宮這種地方也是貴重得不得了的東西，誰也不敢讓這麽多台寶貝一夜不休息。最後的解決辦法是我們第二天起個大早再來輸入一次，好在外賓是下午才來。整個少年宮有一台最最珍貴的蘋果II，那是老師平時用的，我們這些小孩，隻有誰編出一個讓老師讚賞的程序，才能被特許在蘋果上試試。  

 少年宮在一條繁華的大街後麵，前麵擋著一座基督教堂。每次來上課，如果想抄近路，就得從大街上穿過教堂，星期天早晨伴著我們上課的還有教堂裏低沉的風琴聲。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基督教是怎麽回事，隻是每次喜歡望望高高在上的十字架和那些彩色的玻璃窗。那個時候應該沒有很多人信教吧，因為從來沒有看見過很多人在裏麵。大學時候，有一年平安夜和同學逛到那裏，看見裏麵居然擠滿了人。台上布道的是幾個黑衣的老太，她們濃重的方言出口，我和同學就笑翻了，為了避免白眼，我們趕緊落荒而逃。

就是在那個教堂背後不起眼的小院，我第一次跟電腦這東西近距離接觸。“電腦是21世紀最熱門的科學技術。”老師這麽告訴我們。可是，我想，21世紀離我還太遙遠，那時候我是不是跟我媽一樣嘮叨了。“你們這麽小年紀就有機會接觸電腦，將來一定有希望成為這方麵的專家！”老師還這麽鼓勵我們。我怎麽也沒有想到二十年後的今天我會整天對著這玩藝，當然最主要的任務是上網和灌水。網絡是什麽，當然老師沒有講，因為那個時候他也不知道會有這個無所不能的玩意，說不定此時此刻他也對著一台筆記本上網呢。

2005年春Oxfo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