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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二)

(2007-08-08 12:14:16) 下一個
姨等在門口,直待黃昏,白牙才蹣跚而來,姨說:“你才多大點兒,直著腰走路,別跟個老頭似的。”,白牙挺起胸膛,說:“媽,我餓了。”。姨沒問白牙去了哪,做了什麽,飯桌上擺著白牙最愛吃的紅燒鯉魚,白牙若有所悟。

“是不是你幹的?是不是你把於苗推下去的?”於老師揚拳打得白牙一趔斜,教研室裏其他老師慌忙把他拉住,小李老師輕輕的說:“做為一名人民教師,你怎麽可以打學生呢?”。小李避開於老師滿帶敵意的目光,蹲下來問白牙:“白牙,你告訴李老師,於苗是不是你推下去的?” 。白牙緊閉雙唇,一言不發,清晰的看見小李老師額前泛起杏黃色的紋暈,象極了夜下的月光。白牙對這位剛從師範學院畢業的年輕女老師很有好感,白牙說:“李老師,我不撒謊,但我也不會說。於老師打我,其實他心裏很害怕”。白牙轉身走出教研室,於老師卻象是被人死死摳住了咽喉,再也叫不出聲。

下午四點鍾,於苗哭著來找父親,頭頂上腥臭難聞,被人扣了一包狗屎,糞便裏攙雜著碎石礫,於苗頭皮上破了幾塊肉,滲出血來,傷得倒是不重。於老師直感到手腳冰涼,口中反複的說:“白牙,你是個狼崽子,狼崽子。。”

狼種白牙無所謂的望著天,腿腳打著秋千。說實話,於苗招誰惹誰啦,這番遭罪是他代父受過,白牙心地坦然,唯一不落忍的是於苗眉間閃動的青氣,和小妹的一模一樣。“哥,你又發呆了?”曉春靠過來坐在白牙身邊,小聲說:“於老師的兒子給人在頭上扣了大糞,哥,是不是你幹的?”說完伸出小手點數校園裏的樹木,白牙心口一疼,拉過妹妹的手,“看,都弄髒了,走,跟哥上課去。”曉春小尾巴似的跟在白牙身後,老大不樂意的說:“哪髒了嘛?又要上課。” 。

兄妹倆一前一後走進教室,瞧見講台上站著於老師,班主任,年級主任,還有一個精瘦的幹癟老頭,是副校長方謙。“這大概就是評書裏說的三堂會審,”白牙暗自琢磨,想想又覺得可笑,不禁“撲哧” 笑出了聲。在諸多領導麵前,於老師到底不敢造次,他附耳對方謙說了什麽。方謙點點頭,問道:“你就是白牙同學?”,白牙擋在曉春身前,朗聲回答:“是。”。方謙又問:“於苗同學的事,你知道嗎?”,白牙說:“我聽評書裏講到審訊犯人,犯人如果不招,就要嚴刑拷打。”於老師重重的一拍講桌,喝道:“叫家長,叫他父母親來,教的這是什麽兒子?都叫來。”,方校長伸手示意,打斷了於老師的話:“於老師,教育孩子不隻要靠他們的父母,我們老師的責任也同樣重大。”,接著對白牙說:“白牙同學,你要相信老師,老師是公平的。”白牙搖搖頭:“於老師經常罵同學還打同學,很多同學都被他罵過打過,他不是好老師。他想見我的親生父母,隻有先死,我爸媽的屍骨現在還埋在唐山。”

於老師乍聞白牙的生身父母都已死在唐山,心裏有些發涼,回想白牙這幾天來的所作所為,一時出神,竟沒聽到方校長的話。方謙又大聲叫道“於老師”,他才如夢驚醒,跟著走出了教室。方謙說:“於老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的兒子被打,你可以這麽義憤填膺,那麽你平常動不動就體罰同學,甚至還動手打孩子,你認為孩子們的家長會有什麽感受?於老師,我知道你在兒童音樂教學方麵很有成就,但我們為人師長的,光業務好是遠遠不夠的。白牙同學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也希望你以後對待同學們的方法和態度能有所改變。”於老師茫然點頭,暗裏卻憂心忡忡“到此為止,我也想到此為止,可那個狼崽子能幹嘛?”。

白牙兩眼盯著黑板,如芒似電,腦中又閃現出那一幕。於老師大踏步走到曉春麵前,罵她“二傻子。”,這三個字如鬼魅纏身,幾天來讓白牙寢食難安,“仇還沒有報完。”

三年級的走道上嘻笑聲不止,同學們紛紛指著於苗叫“二傻子,二傻子來啦。” ,於苗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撒腿跑向教研室。於老師從兒子後背上撕下一張稿紙,上麵工工整整寫著“二傻子” 三個字。

自習課被走廊上一連串的腳步聲擾亂,於老師幾乎是撞開了教室的門。他徑直來到曉春麵前,顫抖著說:“曉春,是老師不好,老師不該開那麽惡劣的玩笑,但是老師真的沒有惡意啊”。曉春急忙站起身,褲兜裏掏出自己的小手帕,遞給於老師,“老師,您哭了麽?您別怕,以後都沒事啦。”

角落裏的白牙從小以來頭一遭看到妹妹眉間泛起紅暈,但隨即轉青,幽幽而逝。白牙說:“於老師,沒事了。”,在白牙心中,小妹絕不能受任何委屈,今天這仇算是報完了,明天小妹又將遭受怎樣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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