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 by 霧滿攔江 4/10 更新
(2008-04-09 18:5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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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魔舟現
想象著一艘驚人龐大的巨型魔舟,行駛於滔天的沙浪漠海之上,風起處,有無數冤靈於舟船上伸出他們那早已風化成為累累白骨的禿掌,於那無盡的陰晦與蒼冥之中,緩緩行來的是尼雅古國最後的女王——驪天女王那一張奪盡造化的絕美容顏,無論是在陰世,亦或是在陽間,那亙古的浪濤剝蝕掉了這世界最後的希望,卻唯獨留下來這麽一張蒼白到了直令人心悸的笑靨……
三人不由自主的同時打了一個寒戰,甚至連那匹青海驄,都似乎受到了這種神秘氣氛的感染,也跟著大家打了一個重重的響鼻。
看來還真是這樣,王福成喃喃的開口了,在無盡的詭異現實之前,他不得不做出這個可怕的結論:
想那驪天女王,於那寒風刺骨的陰陽界航行了何止幾千幾百個春秋,縱然她獲得了長生不老的法力,可這以尼雅古國覆亡為代價的獲得,或許是那陰陽之界最沒有價值的東西——無論是權力、尊榮還是財富,所有的這一切,離開了人世間這個特定的環境,沉積於不盡的屍骸與骨殖之間,這對她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
她肯定是追悔莫及。
正如楊七郎在牆壁上的留言,陰寒漠漠,溯風汩汩,幽魂啼嚎,前望渺渺,到了這種地方,即使是那驪天女王再比她生前美麗上一百倍一萬倍,然她那萬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她壓根就找不到個人說,要說也隻能跟形態不類於人的陰物傾訴……
美貌、愛情、財富與權勢,所有的這些,都是人世間的衡量標準,陰陽界中最渴求而不可得的,是早日解脫。
偏偏驪天女王無由解脫!
可想而知她心中所積淤的怨憤與罹毒有多深!
毒入心,怨入骨。
正因為如此,所以當那尼雅魔舟一旦衝破陰陽界的阻隔,漫入這楊家寨之後,驪天女王就立即擄走了闔寨的人口,以資補她荒寂孤苦了兩千年之久的幹涸心靈。
所以我們會不時的遭遇到從魔舟上跌下來的寨丁,以及唯其這陰界魔舟所滋化的獨特環境產生出來的形形色色的異物,如鬼影蓮,如摩泥獸……
王福正正緩聲說著,突然之間,那青海驄的耳朵撲楞一下,站了起來,凝神望著東南方向。
夜空中,仿佛有什麽異響遙遙而來,三人驚心不定,急忙也站了起來,向著青海驄所麵對的方向看去。
此時夜空茫茫,星月皆無,這楊家寨似乎被扣入到了一口黑鍋之中,人們的視線隻能看到方寸之外,唯能聽到那異響越來越響,越來越近,仿佛有數不清的毒蛇,正自纏葛成一團團,向著演校場這麵疾速襲來……
轟的一聲,漫天的沙塵揚起,霎時之間,所有的人全被那彌空的飛沙籠罩住,三人不由自主正要大叫,卻立即被一股粗濁的沙浪灌入口中,嗆得三人一個勁的翻白眼……
祖爺爺和二憨一人抓住王福成的金屬小車,另一隻手抓住青海驄的鬃毛,於那狂濤沙浪中頑強的堅持著,他們知道魔舟已經來了,但卻沒想到會來得如此之快。
甚至,他們仍然在內心中排斥魔舟的存在,這畢竟是太詭異了……然後那伴隨著汩汩狂沙而來的風帆裂帛之聲,卻清晰的聽在耳中。
竟然真有此事……三人心中不約而同的想。
突然一聲微弱的喊叫聲隨風而來,旋即消失,接著又是一聲叱喝,黑暗中隱隱約約有著鐵刃撞擊的聲音,於這墨黑的夜色中,於這無盡的沙風濤海之中,那聲音聽在耳中,直欲令人魂飛魄散。
兒郎們,衝啊……隨著一聲熟悉的喊叫,三人驚愕至極的看到了楊二皮。隻見他一手高舉著火把,另一隻手拿著一柄弧形長刀,緊隨在一個銀鎧銀甲的少年將軍身邊。
那將軍年紀極輕,眉清目秀,身材偉岸,頭上的銀盔飄飛著如火的紅纓,手提一柄方天畫戟,身後跟著十數個楊家寨丁,朗笑著大踏步而來:
兀那小妮子,不要再負隅頑抗了,我楊七郎也非那不曉得憐香惜玉之人,隻要你把那個討厭的孩子交出來,換回我的父親,我就饒你不死……
一人自半空中的虛無之中躍出,赫赫然竟爾是駱大小姐,隻見她脫掉了外套,隻穿了一身緊身的勁裝,襯出那婀娜的身材,一手提著一根長矛,另一手緊握轉輪槍,包括白母狼在內的四匹狼緊隨在她的身邊,迎上前來,與那楊七郎鬥在一起。
(10)陰風寒
祖爺爺三人站立在席卷曼來的昏黃塵沙之中,那沙流奔勢極猛,霎時間就已經淹沒了他們的膝頭。如今他們猶如置身於洪水之中,勉強的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仰麵看著上麵的的半空之中。
夜色黝黑,他們根本看不到那魔舟的具體所在,隻能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壓力襲來,表明就在他們的咫尺之近,有著什麽超乎尋常的巨大物件……此外,能夠證實魔舟近在咫尺的,還有他們的視線角度。
他們看到的駱大小姐和楊七郎置身於虛無的半空,高出地麵何止十幾米,所以兩個人的身形都非常小,但因為火把環照,尤其那楊七郎全身的銀鎧銀甲於黝黑的夜色中忒也鮮明,縱然是想不看清楚也不可得。
隻是他們雙方喝斥之聲,因為距離的遙遠,再加入陰風呼嘯,聽起來時斷時續,時而清晰無比,時而又模糊不清。大家隻看到當楊七郎朗笑過後,駱大小姐好象是說了句什麽,緊接著雙方就劈哩啪啦的打成了一團。
這一動手,就看出來楊七郎差得還遠,他揮動方天畫戟,使出來的是純粹的國術,而駱大小姐卻以手中長矛為劍,運用的是西洋劍擊之術,這劍擊之術是否能鬥得過國術,估計楊七郎也很想弄個明白,可是駱大小姐身邊還有四匹狼呢,那四匹狼顯然是吃過楊七郎的虧,狼視眈眈,忽前忽後,動如疾風,來去如電,不斷的襲攫楊七郎。
幸好楊七郎身後還有楊二皮等一幹忠心的寨丁,隻要看勢頭不對,大家就蜂擁上前,上前歸上前,但隻有那幾匹狼欺負他們的,他們卻不敢輕碰狼一下,鬥得酣時,白母狼瞥定一個孔隙,突然竄上前去,一隻咬住了楊七郎的皮靴,差一點將楊七郎扯翻在地,一名寨丁護主心切,上前一刀向白母狼砍了過來,卻見駱大小姐一揚手,砰的一聲槍響,那寨丁的身體猛的彈了起來,拍唧一聲,跌下時正摔在祖爺爺三人的麵前,嚇得幾人目瞪口呆。
看出來了,難怪楊七郎不是駱大小姐的對手,一來她有轉輪槍亂射,二來有群狼相護,縱那楊七郎有萬夫不擋之勇,也是無濟於事,不能敵也。
眼見得又一名寨丁被駱大小姐射死,楊七郎怒不可竭,滿口髒話的罵將起來:賤人,兀那婆娘,火槍傷人,不是好漢……
駱大小姐的聲音在陰風中飄忽不定:我本來就不是好漢,我是女人……你這甲殼蟲又能奈我如何?
甲殼蟲?祖爺爺嘀咕了一句:瞧那姓楊的滿身稀哩嘩啦的零碎,躲藏在鋼鐵盔甲裏……這名字倒也貼切。
這時候王福成大急,猛推了祖爺爺一把:都什麽節骨眼上了,你還花心呢……快點想辦法登船把她們救下來……
我沒花……祖爺爺委屈的辨解了半聲,老臉一紅,急忙上前亂摸,想摸到登上魔舟的地方……
二憨也在急切切的伸手亂摸,但摸來摸去,隻摸到陰冷的虛空中飄飛的沙塵,卻根本摸不到那魔舟的所在。見此情形,王福成大急,疾聲喝問祖爺爺:老夏,你不是看過那魔舟的圖畫嗎……難道還不知道如何登船?
圖畫是看過了……祖爺爺哭道:可是那畫上隻有一艘高大巍峨的方舟……根本就沒有畫出來怎麽登上去,而且,我們現在什麽也摸不到……就算是知道怎麽登上去也沒有用的……
這種當口,還是王福成最有定力,又斷喝了一聲:二憨,別亂摸了,試試青海驄……這牲畜上一次跌進井裏,多半就是從這艘魔舟上跌下去的……說不定它知道怎麽才能上去。
但是那青海驄卻一個勁的往後縮,概因那漫隨沙塵而來的陰界之風太森寒了,祖爺爺幾人已是牙齒不停的打戰,可憐的青海驄隻是隻動物,智力雖然不高,但本能上知道這種風不是好東西,難以控製住自己的恐慌情緒。因為過度的恐懼,這一向自視甚高的青海驄竟然將它的大腦袋藏進了二憨的懷裏……這意思很明顯,從這怪東西上直跌到冰冷的水井裏,不好玩,建議以後不要再玩了……
可不玩哪能成啊,二憨抱住青海驄的腦袋,跟這牲畜擺事實,講道理:……小青,別怕,快看你家主人正在上麵被人家欺負呢,這時候你還不打起精神來……別怕啊……
因為王福成坐在小車上,比祖爺爺和二憨都矮了一截,此時漫漫的塵沙已經湮到了他的脖子處,但見他的眼睛半閉半合,額頭上形成了一個肉疙瘩,正在急如星火的思考:老夏,若然是我們不顧一切的向著魔舟方向摸索過去,又會如何?
摸不過去……祖爺爺哭道:這風沙太強烈了,幸好我們現在全部被浸泡在沙子裏,如果我們爬出沙子,那猛烈的陰風會把我們一下子就刮得無影無蹤的……
正在焦灼之際,二憨突然驚叫起來:老爺不好了……那魔舟,它它它遠去了……
祖爺爺驚愕之際抬頭,果然就見駱大小姐與楊七郎拚鬥的形影越來越飄忽,越來越遙遠,漸漸的,楊七郎身上的白色盔甲變成了黑暗中的一個黯點,旋即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