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 by 霧滿攔江 5/9
(2008-05-08 20:52:29)
下一個
(7)飛天魔
在楊泡的帶領下,乘著這魔舟之上的光線昏澀,五兄弟輕手躡腳,走向了扔棄著那兩口大缸的艙室附近。
他們在路上沒有碰到任何人,概因人上得此魔舟來,一個個直覺得心驚肉跳,六神不安,更兼寨民們親眼看到自己的許多鄉鄰被黑暗之中襲來的妖物不明不白的攫去了性命,早已是心膽俱裂,唯其大家湊在一起,點起火堆,感覺到自己的身前左右全都是活生生的人,這才稍有安寧。
實際上,這八百餘寨民上得魔舟之後,除了跟在楊七郎身後掃蕩過這一層之後,大家基本上就再也沒動過地方,就擠在那根桅杆附近,生火造飯,拚命猛吃,誰知道吃完了這一口下一碗還有沒有了,心理上的恐慌感越是強烈,就越是覺得自己肚皮沒有吃飽,此時舟上的之人,連走不動路的老太太每頓飯都要吃八碗,讓楊七郎傷透了腦筋。
所以那五兄弟一路行來,根本就未曾遇到任何障礙,行不及遠,就見昏溟中有一間艙室,艙室的門前,兀自立著那兩口扣在一起的大水缸。
水缸雖然扣在一起,將缸中女子扣在裏邊,可是那女子的頭發實在是太長太多了,厚厚的堆在地上,鋪成了一道黑色的毛毯,這麽多的頭發,已經無法再塞回水缸中去了,所以水缸蓋上的時候就壓在了那頭發之上,當五兄弟走過去的時候,他們能夠感覺到那頭發活物一樣纏繞在他們的腿上,讓他們心裏說不出來的舒服……
老大楊泡走到缸邊,先在缸上敲了一敲,把耳朵貼在上麵聽了聽,老五楊薑急切的問:大哥,她在裏邊說什麽了?
她說……她願意跟著大哥回家。楊泡堅信這句話雖然缸中女子未曾說出來,心裏也肯定是這樣想的,就把雙手把定上麵的水缸,目視四個弟弟,五人一起合力,嘿唷一聲,就舉重若輕的將上麵的水缸抬了下去。
上麵的水缸一掀開,就見缸中女子微微眨了眨眼睛,兩頰竟然泛起一片酡紅,美不自勝,那雙眼睛更是水盈盈的,極是誘人,看得五兄弟都呆了。
好半晌,老大楊薑咕嘟一聲,咽了口唾沫:小娘子,我乃楊家寨楊泡是也,我們兄弟五人,今日要帶小娘子回家,小娘子你可願意?
就見缸中女子微微垂首,滿麵嬌羞,那酡紅竟自泛至耳根子處,連年齡最小的楊薑都看得兩眼發直了。
小娘子,唐突了,待我扶你出來……楊泡活了二十多歲,生平還是頭一遭這麽柔言細語的說話。眼見那女子身體不停的顫動,離他最近的耳垂水滴一般的玲瓏剔透,楊泡心神一蕩,情不自己,伸手過去,要將那女子攙出缸來。
卻聽噗的一聲悶響,就見那楊泡兩腿朝上,撲騰了兩下,眨眼工夫,他整個人竟爾消失在那濃密的頭發之中。
四兄弟大駭,忙不迭的要伸手將楊泡拉出來,卻不料那濃密的頭發舒雲一樣漫卷過來,纏住了四兄弟的手腳,讓他們動也動不得,驚駭之下,四兄弟齊聲高呼:大哥,大哥,你怎麽了……
就聽楊泡那興奮不已的聲音從濃密的烏發中傳出來:二弟,三弟……我很好,你大哥一輩子也沒這麽舒服過……嗚嗚嗚……真是太舒服了,舒服死了……死了……
楊泡的舒服聲漸消漸止,空寂的溟空之中,傳來了清晰的咀嚼之聲。
嘎吱,嘎吱,咯楞楞……那分明是尖利的牙齒啃在骨頭之上所發出,於這種昏溟晦澀的辰光中聽起來,猶為懾人心魂。
稍傾,咀嚼之聲止歇,那濃密的頭發分開,露出裏邊一張吹彈得破的俏臉,那嬌羞欲醉的神態,看得四人頓時癡了。忽然之間長發一卷,四兄弟中的老三楊湯被卷了進去,仍然是兩腿朝天一番掙紮,然後那兩條腿便被烏發遮住了,外邊的三兄弟清楚的聽到了老三喜極而泣的聲音:嗚嗚……嗚嗚嗚……兄弟們,這美妙的滋味真是太舒服了,舒服死了,這麽舒服的感覺,我寧死也不願意再離開……咀嚼之聲再起,刺耳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不過一時三刻之際,五兄弟均已在極度亢奮的舒服聲中化為了聲聲咀嚼,片刻的寧靜之後,那柔雲也似的烏發突然篷的一聲張開,露出了缸中女子那張媚態極妍的紅唇嬌靨,那雙不盡妖媚的眼睛滴溜溜的打了一個轉,她似乎正在傾聽附近的動靜。
突然之間,長長的黑發筆直的伸出,攀在了一根簷柱之上,忽的一聲,陰風起處,那口怪缸連帶著缸中女子,已經隱入於昏澀之中。
(8)盔甲談
夏先生這邊請,拐過一條廊道,楊七郎側身相讓。
楊將軍請。祖爺爺拿腔作勢,不肯走先。
夏先生請。楊七郎卻一定要讓祖爺爺先行。
將軍請。
先生請。
楊七郎的原意,是讓祖爺爺自己進入埋伏圈中,他好乘機溜走,留下楊二皮跟祖爺爺打嘴仗,說到底他確實是個愛麵子人,實在受不了讓祖爺爺拿嘴那麽糟蹋他。
可是楊七郎卻不清楚一件事,他楊七郎愚腐,祖爺爺卻是愚腐的祖宗,要讓祖爺爺走先是沒問題的,關鍵是他楊七郎得先搬出一套理論來,如果理論證明祖爺爺實有走先的必要,那麽祖爺爺還會再拿另一套理論跟楊七郎理論個明白,祖爺爺就這麽一個臭毛病,沒少了挨祖奶奶的修理,可修理歸修理,如果祖爺爺不是這樣的人,那麽他也不是祖爺爺了。
當下兩人繼續爭執:你請先,你先請……祖爺爺是越爭越興奮,越爭越是興高采烈,可是那楊七郎卻是招架不住了,一跺腳,認輸了:不理會祖爺爺,自顧大踏步的向前走去,祖爺爺又贏了這一仗,心花怒放,隨後跟行。
楊七郎身材本來高大,又披了一堆稀哩嘩啦的鎧甲,走在前麵,狀如天神,遮住了祖爺爺全部的視線。祖爺爺走路的時候隻管盯在他後麵的護心鏡上,那護心鏡是一塊打磨得精光鋥亮的白銅,光可照人,祖爺爺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光滑的銅麵上反射出來的他那模糊的頭像,正瞧得洋洋自得,忽然之間楊七郎撥腿狂奔,祖爺爺一怔之際,就見兩側黑暗中忽啦一聲,衝出來數十個寨丁,個個舉刀弄槍,領頭的正是老熟人楊二皮,正自放聲高喊著:休要走了夏知非……
祖爺爺見此大怒,未待開口,二憨已經上前一步,護住祖爺爺,痛罵道:楊家寨闔夥賊寇,知道信義兩個字怎麽寫吧?
楊七郎害怕挨罵,搶先一步逃了,楊二皮卻是臉皮厚得很,把手一揮:與我統統擒下,拿這兩個人與我換回老爺……
話未說完,突然之間一聲驚呼,聽聲音卻是熟悉到了不能再熟悉,赫赫然竟是楊七郎所發出。
眾人一呆之際,忽聽轟的一聲巨響,那撥足跑掉的楊七郎不知何故突然倒退而回,而且來勢極洶,那楊二皮隻顧忠心賣命,不虞他家少爺有此一招,未及驚呼,隻聽轟——嘩啦啦啦啦啦……他已經被楊七郎和他滿身的零碎壓倒在甲板上。
話說古代兩國交兵,從來都是大家拿了鐵器麵對麵的相互狠砸,誰把對方砸倒,誰就是贏家。所以這鎧甲的技術發展,就成為了國防事業的主要項目,但可憐的是這一項目發展直到今天,整個世界竟毫無突破,無論是中國疆場上的武將,還是歐洲的騎士,鎧甲隻能講究一個嚴實,越嚴實越好,越嚴實都不容易被對手捅到皮肉。
但因為鎧甲這玩藝兒,純是由金屬打造,嚴實雖然好,但那份沉重也實在是要了人的命。歐洲的騎士和中國的武將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一旦披上那沉重的鎧甲,基本上就形同廢人,動彈不得,要上馬得隨從攙扶上去,一旦從馬上跌下來,就隻能聽天由命。
這楊七郎趕上了好時候,熱兵器時代興起,大家都不穿鎧甲受那種非人之罪了,就他老兄一個人穿此不倦,在楊二皮的唆使之下,他把鎧甲上的許多部件偷偷換成了輕軟的材料,所以才會穿著這麽一身行頭招搖過市走來晃去。雖然如此,但這身鎧甲的主要部件卻仍然是重金屬,一旦倒砸過來,那楊二皮隻覺得一座小山淩空落下,叫一聲娘親,頓覺嗓子眼發甜,好險吐出血來。
眾寨丁愕然之際,祖爺爺卻情知事不對頭,疾喝一聲:二憨小心,隻怕有……
一言未止,忽然之間大家眼前一花,多出來一個美貌佳人,蛾眉螓首,形貌軼麗,最讓那吹彈得破的雪玉肌膚,暈渦直落晶瑩的耳垂,直看得那些寨丁兩眼發直,身體麻酥……忽然一聲驚呼,就見一個寨丁淩空飛起,一頭沒入到那女子的麵前,旋即不見,竟連同那美貌女子一並消失了。
這時候大家才醒過神來,後退一步,齊齊的喊叫了一聲。
喊聲乍落,那消失的寨丁的聲音突兀於虛空中響起:啊……好舒服啊……太舒服了,老天爺,就讓我這麽舒服著死去吧,真是舒服死了……
那刺耳的咀嚼之聲就在這時候響了起來,令得眾人無不毛發豎立,心凜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