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天使投資和風險投資

 

        天使投資在國外已相當普遍。據保守的估計，國外天使投資量是風險投資量的兩倍，而項目至少是風險投資的20倍。然而，這一投資形式在我國卻還是空白。

　　這一現狀是不正常的。因為，一方麵，銀行的個人儲蓄已逾7萬億元，另一方麵，大量的創業設想、發明專利因缺少資金閑置一旁。我們的初步實踐已經證明，民間儲存著對天使投資的巨大需求。

　　怎樣讓國人接受天使投資的理念，它需要什麽樣的政策環境，如何給當事人充分的法律保障，這些都是“天使”的“人間”問題。為此，我們與山東電視台、中國人民大學團委聯合舉辦了這次研討會，希望做一些初始的普及工作。

 

　　天使投資

　　■名詞解釋

　　天使投資（ANGELINVEST）是自由投資者或非正式風險投資機構對原創項目構思或小型初創企業進行的一次性的前期投資。

　　天使投資是風險投資的先鋒。當創業設想還停留在創業者的筆記本上或腦海中時，風險投資很難眷顧它們。此時，一些個體投資人如同雙肩插上翅膀的天使，飛來飛去為這些企業“接生”。投資專家有個比喻，好比對一個學生投資，風險投資公司著眼大學生，機構投資商青睞中學生，而天使投資者則培育萌芽階段的小學生。

　　目前，僅在美國就有天使投資者300萬人。　　

　　讓先富起來的人願做天使

　　專訪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成思危

　　問：在發達國家，天使投資已非常普及。它哺育了許多著名公司。而在我國，這一投資形式還是空白。為什麽國內天使投資遲遲發育不起來？

　　答：這主要是因為我們國家的投資者偏重於短期行為，一般人都不願意去做孵小雞的事兒，而是更願意趕快把小雞養大，賣出去把錢撈回來。也就是說，一般人著重在桃子不太熟的時候準備摘那個熟桃子而不願意去播種、培育樹苗。這是一個原因。

　　第二個原因，很重要的是天使投資本身主要應該是民間投資。中國現在有錢人是有，但是有錢人做天使投資的很少。為什麽呢？第一他不理解，第二他覺得沒有保障，我給你錢，你賺了錢之後怎麽辦，或者遇上騙子怎麽辦，這些在法律上都沒有規定。所以現在風險投資的絕大部分是由政府和有政府背景的公司出的，真正民間的錢並沒有進入。

　　問：前一輪學生創業潮的衰落，與沒有合適的融資渠道有無關係？

　　答：應該是有關係的。因為學生創業本身，很多就是一些點子。他們並沒有一定的條件來試驗，使技術達到風險投資支持的地步。當然也不排除個別的學生能做到。但對大多數學生來說，沒有天使投資支持，他的點子就長不起來。

　　另外，我還要特別指出，天使投資的成功率不到10％，那還是被選上的部分。實際上，從被選的項目來說，可能100個項目裏隻能選它1個。選上之後也隻有10％左右成功，也就是說成功率應該是1‰。學生創業被選上的比較少，如果被選上又沒有天使投資支持的話，被風險投資看上的就更少。

　　問：一般而言，總是社會財富實現了相當的積累，出現了一些富餘階層，才會有較多的天使投資。你認為中國現在的發展階段和財富儲備情況是否已具有產生天使投資的條件？

　　答：這個問題我覺得要從兩個方麵看。一方麵，從中國總體的經濟發展水平和人均收入來看，我們還處在溫飽奔小康這樣一個階段。但從另一個方麵來看，我們國家這麽大，而且實行的是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政策，所以中國的收入差距也確實比較大。銀行裏的居民存款已經超過7萬億元。有人說這7萬億元中20％的人擁有80％的存款，這說明，中國確實出現了一批有錢人。

　　這批人是有天使投資能力的，但目前政策上、社會環境上還沒有出現使他們投入風險投資、天使投資的動力。

　　問：你所說的政策主要指哪些方麵？

　　答：比如個人所得稅能不能給點優惠，因為他要很長時期才能看到有沒有結果。從法律保障上，如果碰到詐騙，受到不公正的對待，如何保障？《合同法》的18個附則上都沒有解決這類問題的細則。不過，自然人和自然人之間的問題，我覺得不會太複雜，而且金額也很小，可以先做起來，慢慢摸索經驗。另外，我們現在還沒有物權法，從對私有財產的保障上來看物權法是非常重要的。在私有財產沒有保障的情況下，他也不敢隨便拿來投資。現在正在抓緊做這件事。

　　問：目前我國的就業形勢發生了很大變化，年輕人自己創業的比例增多。可不可以說，在目前，我們特別需要推廣天使投資？

　　答：千萬不要把天使投資和解決就業問題聯係起來，因為能得到天使投資的人是非常少的。一些人得到天使投資支持並成功之後，他再去辦公司解決大批的就業問題。但並不是說天使投資本身就可以解決就業問題。想想看，即使現在中國有10萬個天使投資者，每人拿出100萬元投100個人，可能這1萬元錢半年就花完了。而且90％的人是失敗的，你能解決多少？所以我覺得不要誇大它在就業上的作用，而應該強調它在創新方麵的作用。

　　問：民營企業家劉瑞旗拿出60萬元搞了這次活動，他不要回報，也不參與管理。如果出資者都像劉瑞旗一樣不要回報，天使投資能否持續發展？

　　答：風險投資不是公益性的，要回報是當然的。但天使投資的回報更多地是建立在投資人和接受投資者的相互信任上的。我把錢交給你，賠了我也認了。但是如果成功了，你得分給我一份。我覺得千萬不要把天使投資當做公益事業來提倡，如果這樣搞的話，天使投資、風險投資都發展不起來。

　　問：你能對願意從事天使投資的人們和渴望得到天使投資的人們說幾句話嗎？

　　答：渴望得到天使投資的人，不應該去空想，要真正去創新，然後通過各種試驗和計算來完善自己的想法。實事求是地評價你自己的結果，所以我覺得對於創業者來說，關鍵在於一個“實”字。

　　對於投資者來說，我覺得必須看到天使投資的風險是很大的。它需要長時期才能得到回報，因而具有很大的冒險性。所以在投資的時候應該先算敗再算勝，要做好全軍覆沒的準備，你才有可能勝。關鍵在於一個“敢”字。

　　劉曼紅：用稅收讓有錢人投資

　　在我們國家，天使投資隻是在高校講課時提到，並沒有真正的實踐，知道這個概念的人也不多。

　　但它對我們國家的意義非常大，不少人手裏有一部分錢，他投資的渠道是有限的。二板市場看來是無限期拖延了，產經間接交易市場，個人投資者又不接待，天使投資給個人投資者提供了一種選擇。

　　不過，天使投資對我們國家更重要的意義還在創業方，尤其是對年輕人創業。因為年輕人創業缺乏資金，也沒有成型的計劃，那麽天使投資家變得非常重要。如果天使投資家認準了你的想法，就有可能和你共同把想法變成現實。

　　天使投資是創業最難的時候進行的投資。我們說企業有種子期、初創期、膨脹期、增長期和成熟期。風險投資投在種子期的很少，投在初創期的也比較少。但是，天使投資80％都投在種子期或者初創期。

　　天使投資的項目規模小，投資者用自己的錢投資，程序簡略，成本也比較低。保守地說，天使投資的投資量是風險投資量的2倍，比較擴大的說法是5倍。1999年時，美國風險投資量是100億美元。從項目上來講，它應該是風險投資的20倍到50倍。這個投資量非常巨大，而且未被充分認識。

　　在我國，有錢人還沒有天使投資的衝動，還需要政策引導。這方麵，美國的經驗值得借鑒。在美國政府的條文裏並沒有明確的優惠，它是通過稅收來讓你調整財產支配。例如美國的遺產稅就很厲害，一定資產數額的基礎上，你就會有一個特別重的遺產稅，如果你要把你的錢留給孫子那一輩，你的稅就要另加一等，這就是要你把掙的錢在這輩子花出去。

　　如果你投資了，但股份目前還沒兌現，你傳給子孫，稅收上就有很大優惠。如果你不投資，而是想給自己的兒女，這些都是有規定的，一年不能超過1萬美元，如果超過了，也要交稅。這樣，一個在稅收上有直接的好處，另一個在稅收上有懲罰，在壓力下，很多人都把錢用在投資上。

　　在中國，無論是做天使投資還是風險投資，都麵臨著比美國更艱難的環境，多年來我們就缺少一種氛圍，這不是短期內能夠改變的。我的想法是，不能因為環境不好就等待，在做這件事的過程中，你就幫著把這個環境改善了。這次這個活動就是一個好的契機。

　　張朝陽：感謝天使羅伯特

　　搜狐由最初的天使投資階段，到風險投資階段，到上市階段，再到成為目前的上市公司，經曆了不同的過程，回憶起來頗多感慨。

　　我最初也分不清風險投資與天使投資的區別。一開始，既找了一些天使，也找了一些機構投資者。由於在機構投資者身上花了太多的精力，可以說被他們搞得“落花流水”。

　　我最慘的經曆是到紐約找一個機構投資者。此前，我已經找了10多個投資方。

　　紐約這個機構投資者覺得我的創業計劃還太初級，但他卻對我說：“我想給你投，不過，我想知道誰跟我一塊來投。因為我不希望和我一起投資的人是逃犯或是有什麽不好的經曆。”

　　我當時很幼稚，把電話全部給他了。結果，他給那些人打電話，約他們一塊吃午飯，並說服那些人不要給我投資。我後來才知道，他看好我，就希望我這次找不到錢，等我詳細製訂商業計劃後，再去找他。

　　後來，還有一個投資者約我見麵。上午我去找他，他聽了之後說，好吧，下午你再來。整個中午，我都在紐約街頭走來走去。終於熬到約定時間，他卻對我說：“我還是決定不給你投資，現在讓我把你送到電梯那兒吧。”等於把我趕了出來。這件事對我的打擊非常大，至今記憶猶新。

　　不過，搜狐上市後，這位投資者後悔了。這麽好的項目沒去投資，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響亮的耳光。聽說他一直耿耿於懷。

　　後來，美國風險投資專家愛德華·羅伯特教授和MIT媒體實驗室主任尼葛洛龐帝先生覺得我還挺能幹，他們對中國也挺感興趣，所以決定對我的項目投資。1996年底我拿到20萬美元。

　　當時，我那個商業計劃隻有幾頁紙，非常簡單，至於到底要做什麽還不是特別清楚。後來，我一直在補這個商業計劃，到1997年底時，這個計劃已經比較完美了，甚至預測到1998、1999年互聯網的發展趨勢，裏邊也有關於搜狐的概念，就是最早的愛特信（International TechnologyChina）。因為羅伯特想做一個中國的互聯網，所以叫ITC。

　　原始的設想是很難讓市場接受的，那時候也很難寫出詳細的商業計劃，所以沒有天使投資的話，很多原始的想法不會實現。天使投資對初始的小公司特別重要，這時候需要“天使”對你甚至“盲目”的相信。天使投資沒有後續跟進，比如羅伯特後期沒有投錢，但他給我用了橋式貸款的方式，在1997年時讓我走出過渡期。

　　風險投資就是一輪一輪放大的過程，越往後風險越小，所以價值越大。就搜狐這個案例看，早期的20多萬美元，拿走了我們百分之二三十的股份，而到搜狐上市前那段時間，李澤楷花了3000萬美元才買走搜狐8％的股份。羅伯特投了7.5萬美元，到上市時價值2500萬美元。

　　所以，我覺得在中國很有必要發展天使投資。其實，社會上很多閑錢都沒找到合適的增值渠道。

　　劉瑞旗：寧願雪中送炭

　　為什麽會做這個事情呢，因為我也曾是個創業者。

　　1987年時，恒源祥還是個小商店。找大工廠，沒人合作，隻好在農村找到一個小工廠。當我們把毛線生產出來的時候，卻賣不出去。

　　我動了點腦筋，搞了兩個課題：一個是毛線編織與少年兒童智力開發；另一個是毛線編織與老年癡呆症的防治。兩個項目設計得比較巧，兒童項目還爭取了國家教委的立項。

　　項目和膽子都有，最缺的還是錢。我後來常想，當時誰要投給我10萬元錢，該有多好！

　　因為當時叫恒源祥毛線商店，計劃經濟體製下，人們還不能理解“商店怎麽能生產毛線”。沒辦法，我就故意把“商店”兩個字漏掉了，產品直接標注“上海恒源祥毛線”。結果，銷路慢慢好起來，終於有了10萬元利潤。

　　拿著這10萬元，我想到中央電視台去做廣告。結果，人家告訴我們，“錢太少，除了說出恒源祥品牌，剩下的廣告時間隻能說3個字！”

　　這就是後來“恒源祥，羊羊羊”廣告詞的由來。不過，這也開了央視5秒鍾標牌廣告的先河。市場一打開，我們很快就做成了中國絨線大王，如今，恒源祥品牌已值數億元。

　　這件事對我觸動很大。其實，像我們的早期創業一樣，缺少啟動資金，可能是令年輕人創業者最為難的事情。有時候，甚至能決定一些創新項目的生死。

　　所以，我決定拿出一部分資金支持年輕人創業。我認為，這種對創業初期的雪中送炭，勝於對成熟企業的錦上添花。

　　要說投資標準，我認為，首先項目要有創新，造福社會大多數。其次，一定要有一個好的創業團隊。因為，沒有好的團隊，光有好項目也往往白搭。所以，我更重視人，而不是項目。現在，恒源祥公司就常常因人而設項目，而不是因項目安排人。(楊得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