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個反派背後都有一段賺人熱淚的往事
高大胖是被凍醒的。
薩恩星雨季夜晚的風也依舊冰寒。
劫持者顯然覺得她身上那件蓬鬆的毛絨皮裘很礙事,直接剝了下去。穿著單薄睡衣的高大胖哆嗦著醒過來,首先看到的是大得詭異的月亮,然後,是一張熟悉的漂亮臉龐。
白得仿佛陶瓷的臉龐在烏黑的發映襯下,死氣彌漫,配上小巧的血紅的唇,在這樣的月夜裏仿佛沒有生命的精致娃娃一般,格外詭異。
“醒過來了?”對方挑眉,略顯驚訝,“這種藥可以讓普通血族昏睡兩天以上,你居然才十幾分鍾就醒來了。果然是異種嗎?”
“你……愛…咳!”因為麻藥是從頸部刺入,高大胖的喉嚨感覺還木木的很不利索。當然,說不下去主要還因為她記不太清麵前的人到底叫什麽名字了。
“沒錯,我是愛佐。”漂亮娃娃微微笑,單手撫胸行禮,“歡迎參加我們的死亡宴會~”
啊,對了,愛佐,兩個漂亮娃娃中的一個,另一個應該是叫愛佑吧?在之前的溫泉城池裏見過一次,記得那之後她們被送給布魯赫將軍了,那麽現在會出現在將軍的城堡也就不奇怪了。
高大胖用手肘撐著自己坐起來,摸索了一下,發現身下是粗糙的褐色羽毛,這種羽毛蘭卡給她介紹過,是北部森林常見的一種大型鳥的。
龍其實是一種很昂貴的交通工具,薩恩星的平民多半是以走獸,或者這種叫做弗萊鳥的大型飛禽做為座駕。
高大胖揉著被紮針的脖子,悄悄的打量四周。發現自己和愛佐一起坐在大鳥的後部靠近尾巴的地方,而前麵的駕駛座附近或蹲或站著幾個披著紅鬥篷的蒙麵男人。這種裝扮……旦蟄族嗎?
大胖鬱悶的小聲喃喃,“果然麽……隻要有壞人,就一定會出場呢。居然出動這麽大陣仗來綁架我?”果然女主被綁架是必經橋段麽?
坐在旁邊的愛佐小美人一邊調著激光劍,一邊輕哼:“別臭美了,我們為什麽要冒這麽大的風險專門去綁架你?你不過是附帶的罷了。”回手將激光劍指向來時的方向,遠遠的黑暗中隱約有一小團燃燒著的火光……
“奪城,才是我們的目的。讓那些傲慢的貴族猝不及防的變成空氣中的灰燼,才是我要的!”愛佐的眼神陰冷,嘴角的笑容殘忍,她現在這副樣子,實在跟之前撒嬌爭寵的那個漂亮娃娃聯係不起來。
“幹嘛一臉驚訝的看我?”愛佐瞥了眼高大胖,“你以為我隻是個愚蠢的半血族寵物,隻會供貴族玩賞嗎?哼,別忘了每個半血族都是從藍血族轉化而來的,你難道沒想過我本來的身份是什麽嗎?”
高大胖搖搖頭。
扯扯身上的披風,愛佐垂下眼簾,輕聲道:“我本來就是旦蟄族,被聖血族那些無聊又殘忍的貴族捉去已經是天大的恥辱!居然還被迫變成這副樣子……”扯著鬥篷的細白手指捏緊,尖厲的牙隨著怒氣伸長咬破了的嘴唇,黑色的血流下來,對方卻像一點痛感都沒有一般舔去,平靜了一會兒,才慢慢道:“我不會原諒他們的……不管是城主,還是布魯赫,還是任何聖血族,全都該死!”
高大胖想了想,小聲道:“這……被迫改變身份的確很讓人惱火,但其實半血族也不是很糟吧,一萬年壽命比藍血族的幾百年要長得多不是麽?”
“一萬年?一萬年算什麽?”愛佐失控的狠狠捶了一下地猛地站起來!抓著鬥篷的手激動得有些顫抖!“藍血族……我們旦蟄族的生命,是和這個星球一體,和這個宇宙一體,往複循環,永生不息的!永生!你明白嗎?區區一萬年的施舍算什麽?算什麽!”扶著旁邊聳起的鳥尾,愛佐咬牙切齒,“憑什麽讓我的時間停滯……憑什麽把我變成這個樣子?憑什麽?我們旦蟄族的生命一向高貴而美麗,一生一世,永生永世,強大恣意,自由自在……一萬年?一萬年又怎麽樣?”回頭朝著遠處冷笑了一下,“當一萬年的玩物,跟死了有什麽區別?他們憑什麽奪走我的人生?”
憑什麽呢?
高大胖默然。
她才想問這個問題呢。
她隻是個普通高中生,乖乖上學,努力考試,她做錯什麽了?憑什麽地球要毀滅?憑什麽她要成為血族的食物?她原本的人生憑什麽被奪走?
愛佐起碼還有報複和發泄的對象。
她該去找誰?
也許是得不到聆聽者的回應很無趣,也許是發泄累了,愛佐在夜風中站了一會兒,重新緩緩坐下,裹緊披風,抱著膝蓋,扭頭默默的看著飛行中掠過的大片黑色的森林……
良久,輕飄飄的聲音,從那一側傳來,“我小的時候,一直夢想成為旦蟄族戰士的。”
高大胖轉頭看看前麵駕駛飛鳥的旦蟄族男人。他們高大、矯健、沉穩,的確夠資格成為小孩子仰慕的對象。
“紅色的披風,象征著死亡和生命。轟轟烈烈的活著,給敵人送去死亡,風一樣快速,猛獸一般強壯,被所有族人敬仰……我小的時候覺得那樣子超帥,一直以為有一天自己也會披上血紅的鬥篷成為最偉大的戰士。”愛佐小聲說著,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那個時間已經停滯的身形太小,撐不起身上的鬥篷,它們皺巴巴的團在愛佐四周,隻有落魄,毫無氣勢……
高大胖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頓悟般驚訝的抬頭,“等等,你說成為戰士?你是女的吧?”
愛佐停頓了一下,緩緩轉過頭來,眼神嘲諷,“你也以為我是女的嗎?嗬……說的也是,憑我現在這樣的身體,也沒辦法理直氣壯的說自己是男人吧?”
高大胖被對方的眼神刺得臉紅了一下,重新低下頭……是嗎?閹人嗎?被奪走生命,被迫停滯在幼兒時期,連身體也被破壞,尊嚴被踐踏……也難怪他會如此憤怒了。
飛鳥背上,獵獵夜風,寒瑟吹過……
兩人尷尬的沉默。
“你在同情我嗎?”愛佐輕哼。
高大胖看看他,想了想,老實回答:“我也不知道。”
對方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麽回答,“這是什麽答案?”
高大胖撇撇嘴,“沒辦法,我沒經曆你經曆的事,畢竟體諒不了你的憤怒和絕望。可是貴族對你做的事的確很過分,我可以理解你報複的行為。但若說同情……你現在也報複了他們了,你還活著,他們說不定已經死了很多人。更何況我現在好歹是被綁架的肉票,我招誰惹誰了?從個人立場上來說,我討厭你,同情不起來。”
愛佐愣愣的看了她一會兒,哈哈笑起來!“你真有趣~我用這招騙人的時候,對方總是會露出一臉虛偽的同情表情,尤其是那些養尊處優的貴族小姐們,出手都會變大方呢……會老實說‘不知道’的,你還是第一個。更何況是在這種對你絕對不利的情況下。”
高大胖冷汗……
也對,按照一般故事情節發展,女主現在應該露出悲天憫人的表情充分展露母性才對,這樣對方說不定被瞬間治愈,搞不好會懷著感恩的心放自己一馬之類的……神啊!我的嘴怎麽這麽矬?!
大胖同誌垂頭喪氣了一會兒,主動轉移了話題:“那愛佑也是這樣嗎?她也是故意潛伏著當內奸的麽?”
“她?”愛佐不屑的挑眉,“她才不是。那個笨蛋是藍血族平民出身。能憑借半血族的身份一步登天,她高興還來不及。那個愚蠢的女人目標就是抓住每個金主,過更舒適的日子。布魯赫的出現,簡直是天賜良機!她恨不能鑽進將軍的行李空間箱跟他走!在溫泉城堡的時候,如果不是她主動往布魯赫身邊湊,害得我們兩個都被送給將軍,我早就按計劃殺了那個把我變成半血族的混蛋城主了……不過現在也好,雖然計劃改變,但如果能攻下北部堡壘的話,收獲更大。我也算為我的族人做了份貢獻。而且沒想到,我居然有一天還能回到故鄉……”
愛佐扭頭繼續看著下麵的森林,手支著下巴自言自語。
“說起來,愛佑是真的討厭你。屢次挑釁嘲諷甚至暗中做手腳什麽的,我隻是配合她做戲,她可是認真的。”愛佐回頭瞥了一眼高大胖,“因為布魯赫想要的人是你。其實看他選擇我們就很容易明白了。黑發、黑眼、嬌小的仿佛未發育完全的少女體型,力量單薄,聲音稚嫩,會用怯懦的眼神看人……在床上的時候表現得更直白,他有時候會叫錯名字,而且經常會忍不住咬我們的脖子。”愛佐意味深長的看了高大胖一眼,“沒有人跟半血族上床的時候會想要吸血,更何況是自製力強悍的軍人?他會下意識的這麽做,大概是因為想對某個跟我們很相似的人做這種事想得快瘋了吧?或者應該說,是我們跟某個人相似?”
高大胖渾身僵硬……
“沒有人喜歡當別人的替身,愛佑討厭你很正常。”愛佐抓了把頭發,用手裏的激光劍削短,“反正對我來說正好。嫉妒的女人總是頭腦發昏,隻要說打算暗中把你賣給旦蟄族,很容易就哄騙得愛佑跟我合作把城堡的密道出賣給我的族人了。那個傻瓜還主動給突襲隊帶路呢,哈~”
高大胖想到被弄昏前一刻整個城堡忽然的停電。
估計那就是偷襲開始的信號吧?
估計愛佑現在大概也兔死狗烹,被滅口了吧?
“你是備用的。”
愛佐削掉最後一縷長發,站起來,俯視著高大胖。也許是短發的關係,也許是眼神的關係,此時的他看起來更像是個帶點殺氣的清秀少年……
“布魯赫很想要你,梵卓親王似乎也挺寵你的,所以你還有價值。如果偷襲不成功,你就是交換的籌碼。偷襲成功的話,也可以把你賣掉。我剛剛就發現了,你有體溫,有呼吸,不怕血族的毒藥,而且聽說血能喝?這樣簡直就像是人形的動物一樣!又能說話,怎麽說也是珍稀品種吧?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蹲下來拍拍高大胖的臉,愛佐略帶威脅的輕聲道:“你乖一點,交易之前我們不會殺你。”
那真是……貼心啊。
高大胖苦笑。
…………………………
變故毫無征兆的發生在一刹那!
坐在鳥尾上負責觀察的旦蟄族戰士和前麵駕駛飛鳥的士兵同時驚恐的尖叫起來!
雖然他們喊的是不同的內容,但同樣充滿戰栗!
高大胖離尾巴比較近,清楚的聽見觀察兵喊的是“追兵來了”!而前麵的人喊的則是她聽不懂的一個單詞,類似於“胡曼伊特”之類的奇怪發音……正在猶豫要不要割開手腕用血的氣味引導城堡裏的援軍來救人的高大胖,聽說追兵來了剛想鬆口氣,就被陡然升高急轉的大鳥顛簸得四處亂滾……
混亂中隻見飛鳥上剛剛還鎮定端坐的所有旦蟄族戰士都露出了畏懼驚慌的神色,四處都是混雜著各種口音的尖叫聲和咆哮聲!整隊應戰的命令夾在在其中讓身旁的愛佐沒空再搭理她,粗暴的把失去平衡滿地亂滾的高大胖拽住,愛佐快速的把她的腳腕捆在一根羽毛上就抽出腰間的激光劍跑到前麵去幫忙了!
高大胖的腳被捆得幾乎不過血,然而腳腕的脹痛還抵不過耳膜正在承受的刺痛!不知道他們遇上了什麽,周圍剛剛還是寂靜無聲的漆黑夜色,轉瞬間已經被熒光般的幽藍和黃綠包圍,藤蔓般的細草和海帶樣的寬葉仿佛憑空出現拔地而起在四周鐮刀般揮舞!那些奇怪的植物好像能發出某種類似於次聲波的東西,震得人鼓膜發痛頭昏眼花……
旦蟄族駕駛的弗萊鳥不斷高升,仿佛想要躲避那些柔韌葉蔓的捕捉一般左躲右閃拚命往高處飛!過高的海拔已經讓高大胖呼吸困難,然而在這樣的速度下竟還是沒能躲開那些可怕的藤蔓!大鳥被細絲纏住發出絕望的悲鳴!鳥背上所有旦蟄族戰士發瘋般砍斷纏上來的幽藍螢綠!那些柔軟的手臂卻如同魔物般,在斬斷後的瞬間立刻重新接上!更可怕的是那些寬一些的海帶樣葉片,它們不是好像鐮刀一般揮舞,而是真正的,鋒利的,鐮刀!偶爾揮過,瞬間便將所有東西一切兩半!
高大胖剛低頭慌亂的拽開一隻腳腕上的繩索,就聽到撕心裂肺的慘叫!溫熱的血液濺在被夜風吹得涼涼的臉蛋上,粘噠噠的緩緩淌下來……高大胖麻木的抬頭,隻見巨鳥的頭從脖子開始被整個斜劈成了兩半!一個站在駕駛台上的旦蟄族人被一起從中間劈開,內髒腦漿飛了滿天……
失去頭顱的大鳥直直的掉落,被無數觸手卷著送向鐮刀葉片更密集的地方!沒空再為死去的同伴慘叫,因為活著的已經不多!越靠近那奇怪生物的中心,鐮刀葉片就越多,高速揮舞間仿佛巨型絞肉機一般,將整個弗萊鳥連同其上的旦蟄族人恣意切割成碎塊……
高大胖兩手死死的抓著鳥羽毛保持平衡,全身僵硬得連叫都叫不出來!她想回頭看看援軍在哪兒,怎麽還不來?轉頭的一瞬間,眼角的餘光就瞥到愛佐的半個身子帶著黑色的血和突出的眼球從自己身旁掉落……
閉緊了眼睛淚水湧出來,高大胖趴在僅存的鳥屍上抖得停不下來!
鐮刀葉片越來越多,不斷從她身旁擦過,而那些細小的觸角樣的藤蔓早就在皮膚上撕拉了無數次,身上到處都是小傷口,到處都是血,自己的,別人的……
“救……救命……”
高大胖啞聲喊,聲音抖得隻有她自己聽得見。
終於知道森林裏出現的危險生物是什麽了。
終於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旦蟄族為什麽會大批遷徙了。
終於知道為何那一瞬間駕駛員的喊聲為何那樣驚恐了……
活生生的絞肉機越來越近,那樣的密度無論怎樣都不可能躲得過!
會死,真的會死……
慌亂中哭得眼前朦朧的高大胖死活解不開另一隻腳腕上的繩子!又急又怕,眼淚不受控製的往外湧,兩手抖得厲害,隻能一邊嘶啞的哭叫著救命一邊拚命的胡亂撕扯腳腕上的細繩……直到勒割得滿手是血,高大胖才在淚眼朦朧中注意到,愛佐的激光劍竟然就掉在不遠處!
高大胖哽咽著拚命伸手去夠,卻被一聲從天而降的大喝阻止!
“笨蛋!別動!!”
這聲大吼實在太大聲,帶著戰場上的殺氣和怒氣,震得高大胖被點了穴一般瞬間一動不動!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