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學者之家世—唐長孺

根據唐長孺先生的妹妹唐露葵所撰《憶先父唐耕餘》和唐先生弟子凍國棟教授所撰《唐長孺先生生平及學術編年》和，略摘錄唐長孺先生家世如下： 唐長孺先生，江蘇吳江縣平望鎮人，素有家學淵源。父唐耕餘，又名唐九，自稱懦夫，長期致力書法理論和書畫收藏。唐先生少年時期，唐耕餘先生了解唐長孺先生喜好曆史和詩詞，常與其談章太炎、朱古微、顧頡剛等人學問。唐先生的母親劉蘊玉，為南潯劉氏之女，舅舅劉承幹為嘉業堂藏書樓主人。姐妹六人，妹妹唐素心，嫁恒豐洋行王星齋之子王春浦；弟弟唐仲孺，娶陳嘉庚外孫女林美美；妹妹唐露葵，嫁吳江柳義南，晚明史學家；妹妹唐季雍，北京大學哲學係畢業，嫁北京大學東語係金克木。 沿著上述家世簡述，我們可以略微窺知唐先生家世。唐父耕餘先生曾在蘇州開書肆，在上海曾與柳亞子交往而加入南社。外家劉氏極為顯赫，是清代南潯絲商“四象”之首。劉家興盛於劉鏞，他成為南潯首富後，督子課讀甚嚴。子四，長劉安瀾，次劉安江，嫡出；劉安注，字梯青；劉安溥，字湖涵。庶出。唐先生的外祖父劉安瀾早逝，字紫回，29歲就病故了。劉鏞給兒子分家時，立了四個堂名，大房劉安瀾無後，由劉錦藻的長子劉承幹(字翰怡)承繼，堂名“尊德”，表示長子長孫要大家尊重。劉錦藻是“詒德”。尊德和詒德的住宅都在南潯南西街新開河口。劉梯青是“崇德”，住宅在南潯興福橋東堍。劉湖涵是“景德”，住宅在南東街鳳凰橋南。 劉安江即劉錦藻，字澄如，清光緒十四年(1888年)中舉人，光緒二十年進士。光緒二十七年，出資賑陝西災區，依例授四品京堂候補銜。同年編成《清續文獻通考》四百卷進呈，賞內閣侍讀學士銜。1925年出資修複清室東陵，溥儀贈“溫仁受福”匾額。庚子以後，劉錦藻主要從事工商業活動，曾創辦輪船公司、水電企業，投資於鐵路、銀行、地產、墾牧等實業，擔任浙路公司副總理，領導1907年後的拒款保路運動，加入立憲派行列，積極參加立憲運動。在杭州建“小蓮莊”。劉在各地購有莊田一萬多畝，用莊田收租所得，為劉氏家庭辦家塾、創義舉、濟族人。 劉承幹，字貞一，號翰怡、求恕居士，他一生獨溺於書，年僅二十八就投身於文化事業，開始了藏書家的生涯。劉氏收書，俱藏上海寓廬“求恕齋”中。1924年營造了嘉業藏書樓，曆時二十餘年，耗資三十餘萬元，搜羅古籍十八萬冊，五十七萬卷。他不僅是一位藏書家，也是一位卓有成就的刻書家。據說從1913年至1933年的二十年間，他先後刊刻了《嘉業堂叢書》五十六種、《吳興叢書》六十四種、《求恕齋叢書》三十種、《留餘草堂叢書》十種等。 有於姻親關係，唐耕餘在嘉業堂讀書，唐長孺也常住在劉家。據葛劍雄的《南潯的魅力》一文說，解放後，唐先生為了劃清界限，曾隻字不提劉氏。即便如此，世家之風範和淵源還是會影響了一些重要的曆史時刻的。陳寅恪先生對唐長孺先生的另眼看待，除了唐先生學問之精深之外，其世家背景也是因素。其妹夫金克木先生回憶中有記： 一九四八年四五月間，我從武漢到北平(因為內戰激烈鐵路不通隻有搭飛機)。見到老朋友鄧廣銘時，他非常高興，引我在北大校長室裏見到胡適校長，聽他異常興奮地對我談他對中國佛教史的見解達半小時以上，因為另有約會才中斷。鄧先生還說，他將借用胡校長的汽車去清華大學接陳寅恪先生進城到中山公園看牡丹花，請季羨林先生作陪，也邀我參加以便認識他們兩位。 ……這次見麵臨分別時，我向陳先生說，將到清華園登門拜訪。隨後不久，我就和唐季雍女士結婚。婚後過了幾天，我便和季雍同去清華，首先拜訪陳寅恪先生並見到陳夫人唐曉瑩(筼）女士。兩人都一點也沒有老態。我將唐長孺交我轉呈的論文《白衣天子試釋》奉上，說了武漢大學的一些人的近況。其中自然有陳先生的弟弟陳登恪教授(他用陳春隨筆名作小說《留西外史》嘲諷留歐學生)和他的好友吳雨僧(宓)及劉弘度(永濟)等教授。不久，這些照例應有的話就談完了。還有什麽問答，全記不起來了。陳夫人陪坐聽著。我隨口介紹了一句：唐家和嘉業堂是親戚。陳先生立刻問季雍，對劉翰怡(承幹)“怎麽稱呼”。季雍回答了。不料陳夫人頓時麵有笑容，本來是對麵坐著，這時站起身，走過來，和季雍並坐，拉著她的手問這問那。我聽向覺明(達)先生說過，唐曉瑩(筼)的祖父是當年的台灣巡撫，甲午戰後因不肯讓日本占領台灣，曾自立為“台灣大總統”而失敗，但不知那唐家和劉家有什麽關係。想來隻是她知道劉家屬於前清遺老，所以就有話談了。這時我心想，我家和江西義寧也有關係，但說出來有攀附之嫌，向來不說，這時對陳先生也是想說沒說。 除了父執之家世淵源之外，從金克木先生的回憶也可看出，唐先生兄弟姐妹也非碌碌之流。妹妹唐素心之夫家為上海買辦，其服務的恒豐洋行（Fobes＆Co．；Fobes Co．，Ltd．；Fobes&Co．，Ltd．；Ollerdessen，A．P．）是上海美商貿易行。設機器、印刷、油漆諸部，經營磨麵機器、紡織機械、電機、印刷機、五彩油墨、紙類、鉛字、花邊、墨水及印刷備用品等進出口貿易，承包相關工程事務，代理歐美廠商公司數家至十數家。 弟弟唐仲孺之妻家，文中雖指出了陳嘉庚外孫女之身份，陳嘉庚育有九子八女，那麽林美美到底是哪個支係之下呢？陳嘉庚子女的婚娶關係圖如下： 根據上圖可知，唐仲孺應是陳嘉庚二女陳麗好的女婿。陳麗好的丈夫是林忠國，他是新加坡另一富豪——潮州商人林義順的長子。林義順祖籍廣東省澄海縣，1879年11月8日生於新加坡，1910年間有“黃梨大王”和“樹膠大王”之稱，辛亥革命時，曾收容數百名因起義失敗而南下的革命黨人。他與舅父張永福、舅父的商業夥伴陳楚楠以晚晴園為基地，參加同盟會新加坡分會，支持孫中山。1936年病逝於上海，葬於中山陵附近，時人稱讚他“不特為潮州之光，抑亦為全國之光”。林義順有四男六女，四男為林忠國、林忠邦，林忠民，林忠憲(非妻子阮氏所出)。林忠國早年就學於香港聖士提芬書院(St．Stephen’SCollege)，後因罹肺疾，往瑞士治療，1938年2月23日死於瑞士，年僅三十六歲。其妻陳麗好中年喪夫，在1987年逝世時。 二妹唐露葵之夫婿柳義南，為柳亞子本家侄子，無錫國學專修館畢業，著有《李自成紀年附考》（1983 年中華書局）。柳義南師從夏承燾先生，因此夏之《天風閣學詞日記》留有與唐長孺交往的幾段記錄：1941年4月19日。傷風未愈，未上課。……午後柳義南偕其婦兄吳江唐長孺來久談。唐君子能詞，治遼金元史，甚博洽。教授光華大學。謂柯氏元史，抵牾甚多，國人治此學，尚無適當人才，法國伯希和勝柯氏甚遠。關於元史誤處，皆能背舉。唐君又能昆曲，謂唱上聲，猷低而高，去聲由高而低，與疚翁說同。 1941年4月26日。夕，柳義南夫婦招飲，同座唐長孺及蘇州貝仲奇夫婦。 三妹唐季雍之夫婿金克木，曾與唐先生結交於珞珈山，與外文係教授周煦良、中文係教授程千帆被譽為“珞珈四君子”。1948年金克木北上，唐先生介紹在原在西南聯大，後轉入北大哲學係就學的妹妹與之認識，唐季雍1947年畢業，畢業論文題目是《論Berkeley對話三章》，指導老師是張頤。她與金克木成為佳偶的過程，程千帆先生的《桑榆憶往》有記，”金克木先生我原先不認識，最初是看到他寫的新詩，覺得很好。抗戰勝利以後，我回到珞珈山，聽說哲學係聘請了金先生，他剛從印度回來，哲學係需要有個人講印度哲學，就把他聘來了，那時他還沒有結婚。我們幾個人常常在一起，談學問，也談其他。隔了兩三年，胡適希望金克木到北大去，當時北大有季羨林，還有—-些懂梵文、印度文、烏爾都文的先生，金克木在武漢大學如果講中國哲學還有朋友，如果講印度哲學，就他一人，所以他也很想去北大。當時唐長孺有個妹妹叫唐季雍，在北大哲學係讀書，金克木要調到北大去的時候，唐長孺就對他說：我有個妹妹，還沒有結婚，如果你們見了麵，覺得很好，也可以談。後來金克木到了北大，一談就覺得很好，他們就結婚了。這樣，唐長孺和金克木就成了親戚”。金克木學術成就自不待言，唐季雍也翻譯了《摩訶婆羅多》和泰戈爾的部分作品，成果甚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