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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場生活兩三事

(2018-11-02 15:16:54) 下一個

           農場生活兩三事
 
上海南匯縣東海農場,座落在東海邊上,狀如一條狹長的帶魚。1968年12月25日,繼兩位上海第一醫學院畢業的兄長相繼被分配到陝北延安吳旗縣鐵邊城公社衛生院與陝西漢中城固縣一家軍工飛機製造廠保健站之後,我來到了那裏。

無知即無畏,早些時日來到了那裏的一些初中畢業生中有一個華姓者,毫無音樂素養 ,卻自編了一首歌“滔滔東海邊,站著紅五連。X X X揮手我們向前。......” 木然地唱著這種毫無韻味的所謂的歌,我開始了在那裏長達五年的生活。


           臭氣熏天的男宿舍門前

那時的宿舍住房,完全是兵營式一排一排的,房中除了雙人鐵床之外,毫無任何設施。吃飯時倘若沒有桌椅,那倒罷了,大可坐在床上,隻是大冬天的,半夜裏若是尿急了的話,實在令人十分困擾。也不知何時開始,小夥子們把門開上一條縫,就往門外痛快地方便起來,久而久之,大約無人不如法炮製,弄得整個一長排的男宿舍門前簡直就無法走過,那股子尿臊氣,撲鼻熏天,成為了隊裏一道十分奇特的景觀。

若幹年之後,市財貿係統的一大批老幹部們也來到了隊裏“勞動改造”。那時由於有限的磚房都提供給知青們住了,他們能住的就隻有餘下的茅草房了。可是他們卻很能動腦筋,在茅草房的背後,從室內向室外插上一根短短的毛竹筒子,半夜裏起來,就這樣在這根毛竹筒子裏方便,而且排出去的地方是屋後,又並無人行走,所以十分自得其樂。
        

           在”七二三布告,八二八命令“發布的那一年

不知為何,那時的隊裏可以安排一部分人去附近農村直接插隊,換言之,編製不變,仍然拿農場工資,幹的是農村的活。就像那時的頭號第一把手那樣,所有的第一把手都懂得如何排除異己,於是一些平時不太聽話者就被自然而然地送到了農村插隊。

一個夜已很深的晚上,隊委的一個不務正業,平時幹活吊兒郎當的當地籍的複員軍人顧某等人,將蔣星寶五花大綁地用吉普車從其插隊處直接押回了隊裏。蔣星寶何許人也?一個文革前的老社會青年,先我們多年之前投身到了農場。蔣平時幹活並不偷懶,隻是一向愛好學習英文而已,也不知犯了什麽罪,被落實到了這個”七二三布告“與”八二八命令“的範疇之中。

沒有一張桌椅的大食堂裏燈火通明,在一個角落裏安放了一條長凳,這是專為蔣設立的,蔣一被押到,就被喝令站到這條長凳之上,可憐長一碼,大一碼的如此一個漢子,居然毫無反抗之力,乖乖地站了上去。我雖不喜歡此人,但從不覺得此人壞。那時四排的排長周全一,一個人稱”怪頭“,來自上海虹口區紅旗中學的六七屆高中生,居然偷偷地溜到蔣的身後,使出他吃奶的渾身力氣,向蔣的右後腰部猛擊了一拳!!!這一拳打得被五花大綁的蔣一個站立不穩,從長凳上栽了下來,可憐的是,當時蔣抬頭看看周遭各人,還不知這一拳究竟是誰打的。那時的我,心中頓覺竄起一股無名之火,這個無恥小人!背後偷下殺手,毫無廉恥之心!(在不久之後的一次勞動中,這個家夥為了表現自己,似乎由於堆放柴草過高而摔下受了傷,這正是天理循環,分毫不差。後來這小人被抽調回市區當了小學教師,實在令人納悶,如此品行的虎狼之輩,將如何為人師表?!)

 
            不知天高地厚的赤腳醫生

一個陰差陽錯的機會,我被選為了隊裏的赤腳醫生。醫務室裏原有一個護校畢業被人稱為”醫生“的女護士顧某,此人醫術懂得不多,權術卻很在行,仗著自己比我們這種什麽都不懂的人在醫學上粗通文墨,倨傲得很,經常與一個從場部下放下來的有過些什麽錯誤的男護士竊竊私議,自以為高人一等,了不起極了。從這樣的人那裏自然什麽都不可能學到,好在後來有了一個去縣城學習的為期三月的中醫短訓班的機會。縣城裏的學生有農場的,有農村的,三月下來,倒是懂了不少,可是這種知識隻不過是一種斷層狀的片段而已,俗話說,孔夫子所學會的隻不過是一隻鵝腿。我所學到的怕是連鵝腳蹼上的繭點都不到呢。生活在那個年代,說穿了,其實也就是瞎混而已,既然全中國所有的年輕人都被剝奪了學習的資格,那就能學多少是多少罷!那時知道了什麽是”湯頭歌訣“,知道了中醫治病的大致奧秘,在於辨證必須極其準確,方能取得良好療效。可惜那時正是學知識的大好時光,可就是沒有機會進入正式的學堂。

初生牛犢不怕虎,那時不知道過敏反應的利害,遇到問題,居然不怕給人做皮膚過敏試驗後再注射青黴素!萬一有了過敏反應如何處理?也沒有人教過,直到很多年之後,隨著閱曆與知識層麵的積累,從正規醫學院校畢業之後,才知道了這層利害關係,回想當初,未免感到心有餘悸。中醫短訓班結束之後,又有幸參加了周浦醫院的實習,說是實習,純粹是名不符實。沒有正經地學到過什麽書麵上的東西,何謂實習?瞎混吧,總覺得絲毫沒有什麽收獲,隻是在醫學上長點見識而已。

回隊之後的有一天半夜裏,隊裏一個當地的農民來敲門,說是她的丈夫牙出血不止,讓我去看看。怎麽辦?我也不知道。還好自己不是文盲,還識得幾個字,趕緊查”赤腳醫生手冊“,好一會總算找到了:可用幹淨藥棉蘸些腎上腺素,令患者咬在患牙上即可。幸虧當時隊裏有以前下放鍛煉來的醫生留下的腎上腺素,終於派上了用場,解決了問題。

與顧某此類極端自私而又無知至極的無賴小人一起工作,我是絕對走不到同一條道上去的,一通激烈交鋒之後,顧某不堪其擾,於是暗地裏通過關係,讓場部的某人設法讓隊裏頭頭調我去四隊醫務室工作,我絕對不從!終於,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我,不久又回到了生產排裏幹活,那時已經是73年了。無有留爺處,自有留爺人,排裏的人相當不錯,處處幫助我,尤其在評選抽調對象時,幾個排長眾口一詞地說我幹活如何如何的好等等各方麵的好話,說的固然是實情,可是那些排長們的為人正直不阿,不怕得罪顧某,也於此可見一斑,這就為我的上調打下了紮實的基礎。

74年2月,我終於有幸與不少人一起被抽調回市區工作。記得回來的那天晚上,大卡車將我們的行李送到人民廣場,那時的高興勁啊,就不用提了-----整整五年了!那種生活,已經令人幾乎不堪忍受了。
 

            可憐的金紹國

六八年,海潮中學的一批學生來到了五隊,金紹國即其中的一個,他的個兒不高,略有些胖,沉默寡言,總是一個勁地抽煙。時間久了,關於他的傳聞就多了起來,他幹活從不偷懶誤工,隻是一收工,吃飯漱洗完畢就往他那長年掛著蚊帳,從不拉開一絲的床上一跳。據說他一心埋頭自學數理化,已經自學到了高中的程度了。

久而久之,在文革那個年代,豈有這種“倒行逆施”不被清算,不被批判的?很自然地,他就被作為了“走白專道路”的典型,而被要求寫深刻的檢查。

沒過多久,就聽說金紹國瘋了,他變得語無倫次,思維混亂,自行向他人顯示他的”拳路“。

若幹年我上調之後,還在市區的馬路上看到過他,可憐的金紹國,是誰害了你?可憐他的老娘,該有多麽的辛酸?

也或許,他已經遠離了煩惱,憂愁與人世間的醜惡,而這於他抑或也是一種極佳的解脫?我無法想象。  



           南匯鮮花港五十周年大聚會

2018.10.25.當年的知青們在南匯鮮花港舉辦五十周年大聚會,遠隔千山萬水,自是無法前去參加,但卻有幸加入了微信群,看到大夥兒一張張久違了的麵容,大有恍若隔世的感覺!忽然,一張張具名“ 全一攝”的照片躍入了眼簾,不免令我想起了當年那個偷打蔣星寶冷拳的無恥之徒,當年的那股無名之火騰地一下又竄了上來!於是按捺不住,立即就發了一個短篇到群裏,當年不敢啃聲,如今難道還不敢?善惡到頭終有報,爭是來早與來遲!(
又及:用鏡頭攝人者,敢攝自己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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