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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馬冰河】我的橄欖綠往事
(2009-10-05 11:30:05)
下一個
上世紀末某個夏天,作為X大學二年級預備生,我們進入解放軍大興基地進行為期二十天的軍訓。
最有趣的莫過於一開始在校園裏發衣服了。也不知主管采購的人怎麽搞的,發給我們的,居然是一身料子低劣的綠色製服,一件迷彩褲,一件白背心,一條武裝帶,一雙解放鞋。剃光頭發,穿上綠衣服,對鏡子照了照,大家都哭了,鏡子裏那個吊兒郎當的禿驢,到底是解放軍,還是戰敗的土匪?
沒收了手機和電話卡,搭上客車,我們到了京郊的大興基地。沒有席夢思,沒有熱水,大家都是睡硬板床。壁虎在牆壁上爬來爬去,蒼蠅在頭頂上的鐵絲上排成密密麻麻的長隊,肮髒的廁所,少數的幾個電話亭,一棟女生樓,幾排男生樓,一個教官宿舍,一個公共食堂,一個小池塘,一塊菜地,外加一片沙地,一片訓練場,一個靶場。這就是這個基地的全部。
第一天,沒什麽大事,教官們隻是把我們全部瓜分了,沒收了私人物品,然後是集合訓話。念稿子的校領導夠搞笑,居然把稿子上的語法錯誤也給照著念出來了。大家在下麵笑成一片。然後是教官的戰術表演。在我們眾目睽睽之下,他們扛著輕重武器,在泥地裏爬來爬去。我一開始覺得這樣很好笑,但沒想到後來就不好笑了。
第二天,訓練正式開始了。毒辣的驕陽下,我們手貼褲縫,站著筆挺的軍姿,汗如雨下,卻不敢動。有人忍不住酷暑,暈倒了。還好我堅持了下來,沒有出醜。不過隨後就輪到我出醜了。隊列訓練,齊步走,我經常同手同腳,或者是慢半拍,教官被氣了個半死。當然,也不是我一個人,很多人都有這個問題。心裏稍微有點安慰。
我們學校女生占了三分之二。教官對她們十分優待,既不敢喝罵,又不敢累著她們。於是經常讓她們沒事就休息休息。可憐我們在烈日下大汗淋漓,她們卻在樹蔭下悠哉遊哉。人比人,氣死人。不過在美女們的關注下站軍姿,心裏蠻美的。訓練間歇休息的時候挺有趣的,我們和女生班對歌,疲勞頓消。
一連幾天下來,高強度的訓練,飯量大增。看到食堂裏的食物,無論放到我的碗裏多少,一律一掃而空。我甚至連它們到底是什麽菜色,什麽味道,都不是記得很清楚。因為累得渾身腰酸背痛,晚上睡眠好極了,一躺下,立刻睡著,直到天亮,連蚊子咬都不記得。
也在這個時候,解放鞋的壞處就顯現出來了。這種平底鞋容易磨腳,容易累著腳。不知道是哪位革命老前輩發明的,說是把衛生巾貼在鞋底可以減少磨腳。於是那段時間,小賣部門口聚集了不少鬼鬼祟祟的男生,心中彼此心照不宣:“今天,你用了沒有?”見了店主,一個個都聲稱:“我是來幫女友買那個的。”估計那店主也感動了,X大的男生就是不一樣,特體貼女友!最有趣的莫過於某同學,正在付錢,正要接過來衛生巾,突然發覺擁進來一群同班女同學,嚇得他衛生巾也沒要,抓起一瓶可樂,掉頭就跑。也有的在訓練場露餡的,正步走著走著,突然從褲腿裏(其實是腳底)掉下一張衛生巾,估計教官還特鬱悶:“這位,莫非是花木蘭?”
這樣過了幾天,我們開始分流了。大多數同學被編入隊列訓練班。我們有九個人,被編入戰術訓練小組,也就是偵察兵小組,沒事就在地上爬來爬去的那種。
也是在這個時候,很多同學都病倒了。各種病都有,一不小小心腿瘸了的,重感冒的,甲溝炎的,運動過速的,手被蛇咬了的,還有人杵了個拐杖一瘸一拐,有真有假。有的班早晨出操隻有十個人,吃飯的時候卻有十個。不過比較佩服的是同班的一個共和國副總理和外交部長的後代,他一直堅持到了最後,果然是虎父無犬子。
這時候的訓練,也開始變得有趣和精彩起來。我們是戰術訓練,由一個教官帶領,每天在可以烤熟雞蛋的沙地上練匍匐前進,出槍,瞄準,衝鋒。不說那烤得我們蛋疼的高熱沙子了,最鬱悶的就是那沙子裏埋的很多刺球,一不小心按上去,就被紮得哇哇叫。一天下來,渾身上下都疼,可憐兮兮地爬上床板,立刻就能睡著。
至於走正步方陣,更有趣。他們用真槍練習走正步。一個力氣大的學員,在做握槍的動作時,一天內一連拍斷了兩杆步槍。更驚險的就是走正步的時候那個向上挑槍的動作。經常有人一刺刀就把前麵的人的衣服或者是肩章給挑了。也有人走著走著,突然感覺後腦勺一涼,一摸,還好,隻是刀鋒掠過,大頭還在。。。
然後拉練開始了。記不清楚是多長的距離,似乎是二十公裏。早晨,所有人列隊離開基地,徒步前進。我們是尖刀班,一直在前麵探路,一路小跑。記得隊伍裏有個胖胖的同學,一直跑不動,是大家拖著他一路跑到基地的。記得不太清楚他是為什麽加入尖刀班,隻記得他是不屬於戰術小組的。奔波一天,我們比大部隊早一個小時到達基地。記得很多女生疲憊不堪回到基地,突然發現我們在基地門口列隊歡迎,忍不住眼淚就流下來了。然後從那天起,更多的同學加入了病號的行列。
作為戰術班,我們是有特權的,我們是唯一穿了全套迷彩服的,可以每天進入教官和女生的澡堂洗澡,可以先進食堂吃飯,可以隨意買零食,可以在基地裏隨意走動。可是這個隨意走動的權力,也給我鬧了一個笑話。那是某天晚上,連長集合所有人在訓話。我是戰術班的,不在他的名冊上,所以我就乘機溜了。順著小路,我溜出了基地,在牆外溜了一圈,然後又順著小路往回走。燈光很昏暗,似乎前麵有人迎麵走來,但是我也沒看清。等走到附近,才發覺是兩個巡哨的教官,隔得太近,躲都沒處躲。我心想,壞了,晚上到處亂跑,私自出牆,估計要被罰了。我急中生智,在水泥地上練起了臥倒匍匐。教官走近看到我,也傻了:“你趴在地上幹什麽?”我說:“我是戰術小組的,我在這裏練習臥倒匍匐。”教官驚詫莫名:“說,太晚了,不要練了,明天再練吧!”我趕緊爬起來溜走了。不過,在水泥地上練習臥倒匍匐,可真的不是滋味,現在想起來,渾身還火辣辣地疼呢。
最有趣的莫過於一個同學。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逃過教官的法眼的,總之他私藏了一袋怡口蓮,晚上就偷吃。那時候,最缺的就是零食了。我曾利用戰術組的特權,花十元買了一小手推車的西瓜,送給走方陣的同學們,他們高興得要命。對於戰術組以外的人來說,連西瓜都是稀罕貨,更別提怡口蓮這種奢侈品了。於是,某天不知道誰偷走了那袋怡口蓮,全吃光了。他感慨萬千,在晚上的訓話上主動交心,大發感慨。我們什麽都不記得,唯獨記得他的那句感歎調:“哎!我的那袋怡口蓮呀!”從此,他的真名被我們遺忘了,他有了個新名字---阿蓮。
關於我們的戰術班教官,那也是相當的有趣。他挺小資的,年齡和我們差不多。他有個女友是北大的學生。訓練之餘,他會拿出一本叫《北大情事》的愛情小說,在那裏滋滋有味地看。記得有一次,他正在向我們吹噓他的光榮往事,我突然發覺基地裏來了三個新麵孔。他們手持長槍短炮,在靶場的草叢裏龍騰虎躍,將人形靶子打得千瘡百孔。我正在靶場邊探頭探腦。被教官一把拖了回去:“不要命了!子彈不長眼!這可是實彈演習!”我趕緊給教官出餿主意:“教官,不如你和這三個兵比一下武吧?”教官的大嘴一下子就合不攏了,老半晌,才很低調地說:“這個,還是免了吧。這三個人,我們一個排上去都打不過。他們一拳頭能打死人。他們是特種兵。”我忍不住偷笑了,原來能讓NB哄哄的王牌軍閉嘴的,是更強的特種兵。
到後期,病號越來越多,但是我們戰術班的仍然是滿員,雖然都是走路有點蹣跚的那種。不過比較鬱悶的是,步兵方陣的都是用真槍練習,而我們卻始終是木頭槍,就是全軍比武中用來刺刀對抗的那種木頭槍。我們向教官求了無數次,教官始終都不肯給我們真槍。“用真槍練戰術太容易傷人了。一不小心被刺刀刺傷了,血流不止就沒救了。”沒有用真槍聯係,成了我們那段時光的最大的遺憾。
最後是打靶,也是很有趣。每人五發子彈,一支老式步槍。有人閉上眼,噠噠噠噠噠,五發瞬間就全出去了。教官忍不住叫了起來:“喂!你就算不瞄準,也不用對天放槍吧!”我瞄了老半天,也打出去五發。結果最後一比成績,居然還不如朝天放槍的高。敢情教官的成績是隨機亂給的。
最後一天,匯報演出的日子到了。天公不作美,前一天居然下了暴雨。於是,我們本來要進行戰術表演的場地,一下子成了黃泥塘。當所有的方陣的都走過了主席台的時候,輪到我們上場了。水花飛濺,我們手持木槍,在一尺多深的泥水裏和鐵絲網下臥倒,匍匐前進,出槍瞄準,飛躍鐵絲網,躍進衝鋒。幾乎每個人都喝了點黃泥湯,每個人都成了落湯雞。盡管如此,真實的演出引起了轟動,觀看的同學們發狂地喝彩。可惜當時BTV和CCTV都堵車遲到了,否則這一幕,也許要留下一點影像,讓我們在以後的生命中可以倒帶回味。
那次的實地軍訓至此結束了。順便說一句,我的訓練課和理論課全優。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