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名狀》劄記
(2008-11-30 13:43:12)
下一個
晚上無事,翻看舊片,又看起了《投名狀》。看了半晌,對文中所說的曆史事實順手寫了個筆記:
1. 何魁的魁字營是否有出處?
要考證魁字營的出處,首先必須要弄明白的是,先攻蘇州再攻金陵的是哪支團練部隊。
李鴻章傳有如下記載:“二年正月,兼署五口通商大臣。初,常熟守賊駱國忠、董正勤舉城降,福山諸海口俱下。偽忠王李秀成悉眾圍常熟,江陰援賊複陷福山。鴻章牒諭國忠固守待援,而檄鼎新、銘傳攻福山,奪石城。國忠知援至,開城猛擊,俘斬殆盡,遂解常熟圍,進複太倉、昆山。因疏陳賊情地勢,建三路進軍之策:學啟由昆山攻蘇州;鶴章、銘傳由江陰進無錫,淮、揚水軍輔之;太湖水軍將李朝斌由吳江進太湖,鼎新等分屯鬆江,常勝軍屯昆山為前軍援。”
不難看出,發起收複常熟蘇州無錫戰役的乃是李鴻章麾下的淮軍。當然,最後進攻金陵的卻沒有淮軍,這是因為李鴻章並不願意與曾國藩的湘軍爭功。投名狀中的故事是作者自行發揮的。
根據王爾敏的淮軍誌的記載,淮軍抵達上海之後,發起收複蘇錫常戰役之前,戰鬥序列分為:親兵、奇字、建字、玉字、有字、升字、誌字、桂字、介字、魁字、鬆字、虎字、濂字、鵬字、雲字、得字、盛字、傳字、良字、昌字、忠字、榮字、群字、義字、德字、勳字、勝字、善字、敏字、龐字、會字、芳字、華字、振字、聘字、常字、學字、護軍、護衛、撫標親兵等營。
其中的魁字營,根據《續修廬州府誌•鄭國榜傳》的記載,為李鴻章抵達上海之後收編鄭國魁、鄭國榜等人的槍船,立為魁字二營,嗣為淮軍中最得力的一支水師。
可見,魁字營確實是有出處的。
2. 是否有土匪加入淮軍的情況?
這個就不用考證了。現成的一個就是台灣巡撫劉銘傳。以前是鹽商和綠林土匪出身。後來加入淮軍,為銘字營。劉銘傳銘字營還和湘軍鮑超的霆字營發生過齟齬。事情是在1867年剿滅撚軍的尹隆河之戰。兩軍本來約定同時進軍,合擊撚軍。但是劉銘傳為了搶功,先期出發,結果被撚軍打得一敗塗地,多員大將陣亡,劉銘傳衣冠散落,瞑目待死。幸虧鮑超及時趕到,解救了劉銘傳。不想劉銘傳狗咬呂洞賓,反打一耙,把戰敗的責任推到鮑超的身上,可憐鮑超有口難言,氣惱成病,最後不得不辭職。
3. 劉德華刺殺了守備蘇州的黃文金嗎?
根據劇中金城武的台詞,守備的將領是太平軍堵王黃文金。但實際上,黃文金當時在西線戰場,不在蘇錫常。黃文金也沒有死於蘇州,而是在1864年天京被攻破後護送幼天王洪天貴福逃亡,途中傷重死於江西寧國。
百度詞條: 黃文金(1832-1864),太平天國將領。廣西博白人。早年參加金田起義。1855年鎮守湖口,屢次擊退清軍。1857年清軍大舉來犯,力竭城陷,全師退出湖口。1859年韋俊在池州(貴池)叛變,他與古隆賢、劉官芳、賴文鴻奪回池州。1860年升定南主將。參加再破江南大營之戰,與楊輔清自高淳占溧水,克秣陵關。10月太平軍分5路包圍曾國藩於祁門,他當西路,沿長江南岸趨贛北,12月攻克建德(東至)、鄱陽(江西鄱陽)等地,斷敵糧道。湘軍援祁門,他在戰鬥中負傷。1862年封為堵王。為援救天京,與楊輔清等率軍攻占寧國,與鮑超部激戰,牽製清軍。次年從皖南入江西反攻湖口,阻止清軍對天京的圍攻,不克,退歸皖南,入浙江守湖州。1864年天京陷落,迎幼天王洪天貴福至湖州,護送赴江西,至寧國病死。
那麽守衛蘇州的到底是誰呢?
根據李鴻章傳的記載,實際上乃是慕王譚紹光。
關於譚紹光,曆史記載的筆墨不多。根據百度貼吧(http://tieba.baidu.com/f?kz=49875577)裏麵的考證,他是壯族人。1863年,他奉命守備蘇州,在軍事會議上被叛徒納王郜永寬、康王汪安鈞、寧王周文嘉、比王伍貴文、天將張大洲、汪有為、範起發、汪懷武八人刺死刺死。
這個帖子的是否完全真實尚不可靠。但是譚紹光被八叛徒刺死卻是實有其事。李鴻章傳有這樣的記載:“譚紹光尤凶狡,誓死守,附城築長牆石壘,堅不可猝拔。十月,鴻章親視師,以砲毀之,城賊爭權相猜,謀反正,刺殺譚紹光,開門納軍。時降酋八人皆擁重兵,號十萬,歃血誓共生死,要顯秩。學啟言不殺八人,後必為患。鴻章意難之,學啟拂衣出,鴻章笑語為解。明日,八人出城受賞,留飲,即坐上數其罪,斬之。學啟入城諭定其眾,搜殺悍黨二千餘人。”正好印證了這個帖子所說的譚紹光被八將刺殺乃是事實。
這也就是說,刺殺城中守將的不是城外的攻城部隊,而是城內的叛將。被刺死的也不是金城武口中的堵王黃文金,而是慕王譚紹光。
另外,從這個記載裏麵可以看到的是,劇中的屠殺太平軍降卒是確有其事。李鴻章傳裏記載得很清楚,程學啟先殺了八王,又搜殺悍黨兩千餘人。這個程學啟不是別人,本來是陳玉成的部下,後來才投降清軍的,成為淮軍中一員悍將。
百度詞條 程學啟(1829-1864),清末淮軍將領。安徽桐城(今安徽省桐城市)人。字方忠。程學啟出身農家,自幼勇武。鹹豐三年(1853年),太平軍奪安慶、破廬州後,學啟加入太平軍,為陳玉成所賞識,命佐葉芸來守安慶。學啟暗與清軍勾結作內應,約期未到而事發,於是夜率親兵千人投靠曾國藩軍營。程倒戈後,曾國藩倍加讚賞;未幾,清軍克安慶,升為遊擊,賜帶花翎;後從曾國荃鎮壓無為、銅陵太平軍,升任參將,
同治元年(1862年),李鴻章率湘、淮軍進攻江蘇太平軍,學啟領千人隨往。三月,抵上海,屯兵虹橋,連日3次擊敗太平軍。五月,再敗太平軍,解鬆江之圍,升為副將,賜號勃勇巴圖魯。八月,升為總兵。九月,太平軍譚紹光部圍淮軍水陸各營於四江口,學啟親自督戰,胸受炮傷,裹傷繼戰,譚軍敗退,清廷加其提督銜,授江西贛鎮總兵。
同治二年,隨同李鴻章及英將戈登進攻蘇州。李鴻章令學啟總統諸軍,破太平軍於正義鎮,克昆山,清廷賞正一品官銜。又連拔花徑、同裏,克吳江。七月,直抵蘇州婁門外永安橋。十月,克蘇州後賞穿黃馬褂。
同治三年春,清軍進攻嘉興,連破太平軍數營壘,毀炮台20餘座,程學啟擁軍登城,頭部中槍,因傷勢過重死於軍中,李鴻章疏陳其兩年之間“為東南第一戰功”。清廷優詔賜葬,稱其謀勇兼優,追贈為太子太保,諡“忠烈”。
4. 看到陣地戰和火器覺得很可笑嗎?
今晚無意中讀到一些影評,才忍不住要寫這篇文章的。因為讀到某些人在那裏譏笑這部電影是如何的差勁,怎麽會出現壕塹戰,沒有實力的魁字營搶山寨時怎麽會是清一色的火器。電影的水準就不去談了。
關於火器,太平天國之亂已經是在鴉片戰爭之後了,大批西洋火器已經輸入中國。太平軍起初占據了寧杭蘇,與上海的小刀會相呼應,取得了大批的火器。與此同時,淮軍占據上海後,效法戈登、華爾的洋槍隊,也輸入了大批火器,並同時開展了造槍造炮的運動,史稱洋務運動。因此,影片中出現魁字營配備大批火器的場麵是絲毫不足為奇的。
另外,影片中大批馬隊衝擊火器營的情況在曆史上也真實上演過。這就是第二次鴉片戰爭中的通州張家灣、八裏橋之戰。僧王僧格林沁率領八旗最後的勁旅,蒙古馬隊,猛衝英法聯軍,結果一敗再敗。
而壕塹戰,自古就有了。孫子兵法裏麵就記載了掘壕圍困敵軍的戰法。影評人似乎覺得天平天國處於冷兵器時代,挖那麽多壕溝似乎是在打一戰二戰中才有的壕塹戰法,純屬時空錯亂。但根據李鴻章傳的記載:“譚紹光尤凶狡,誓死守,附城築長牆石壘,堅不可猝拔。十月,鴻章親視師,以砲毀之。”也就是說,慕王譚紹光依附城池,建築長牆和石壘,抵抗淮軍。李鴻章用炮隊擊毀了他。可以推測,慕王譚紹光構築這些長牆石壘應該是為了保護城牆不會受到火器的直接攻擊。結果卻被李鴻章用大炮擊毀了。
反過來說,為了長期圍困的需要,圍城一方為了不暴露在對方的火器的直接攻擊下,構築長牆石壘或者挖壕塹也是完全可能的和必須的。
所以,在出現了長期圍困戰的情況下,壕塹戰並沒有什麽值得嘲笑的,也不是什麽時空錯亂。
5. 關於電影的水準
這個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娛樂,何必深究?
既然是藝術必有渲染才精彩,才會吸引觀眾眼球,創造票房價值。故事本意就是虛假。何必深究曆史有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