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懺悔

幾年前的夏天，我正在紐約上州的一個城市工作。當時我住的地方是在一條幽長，布滿林蔭的小路的盡頭。一個中午，我回家去取點東西，然後又著急地往公司趕。這時我看到有一隊鴨子正在過馬路。確切地說，是一隻鴨媽媽帶著一隊剛出生的小鴨子在過馬路。

因為腦子裏在想事，我的反應慢了半拍。在開過去的那一瞬間，我感覺壓了什麽東西一下。我趕忙把車停下，我那時開著一輛敞篷車，很方便地大轉過上半身。眼前的一幕令我十分遺憾，我壓了最後一隻小鴨子，它癱在地上，卻在苦苦掙紮，無奈身子和柏油馬路粘在一起，動彈不得。鴨媽媽和那隊小鴨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繼續前行，很快消失在路邊的草叢中。我懷疑，她們根本沒有回頭望過。

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因為還有事在身，隻能一踩油門，上班去了。後來我下班回來時，看到那個地方還依稀可見小鴨的殘骸。一隻剛出生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

後來我又回想起那一幕，我對鴨媽媽的那種平靜乃至近乎冷酷有點詫異。不過，處在鴨媽媽的立場上，她也的確無能為力。這肯定還不是最壞的情況，要是她們遇到一隻饑餓的野貓呢？要是鴨媽媽本身死了呢？這些小鴨子怎麽生存下去呢？

後來我又見到過幾次母鴨子孵小鴨。母鴨子把蛋隱藏在樹叢中，每天臥在上麵一會兒。當日子到了，小鴨們破殼而出。她們剛一出生，就能站成一隊，跟著母鴨子遷徙。那個過程太容易受到攻擊了，太脆弱了。可是，千萬年來，鴨子就是這樣一代又一代地生存下來的。也許有的個體遭遇了不幸，但是總有其他的個體幸存下來。整個物種還是幸存下來。不象人類，已經發展到一種很高的文明，整個生命過程都可以進行人為地照顧，大大地提高了生存幾率。和大自然的動物比起來，人類多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