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蠟 (小說)
鳥歌
第一章 老欒的女人小水
第二章 光棍六爺子
第三章 小水和她的娘家
第四章 六爺扒眼
第五章 小水每晚都要擦身子
第六章 六爺送香皂給小水
第七章 小水采蘑菇
第八章 六爺的窩棚
第九章 小水開始掛窗簾
第十章 六爺子走了
第十一章 小水有了身子
第三章 小水和她的娘家
人們嘴上不說,心裏也在納悶。小水一個溜光水滑的大閨女,為啥嫁給了老欒,一個四十多歲的半大老頭子。其實,這事兒你得去問小水她娘。
許多年前,小水她娘從北山那邊嫁到虎山屯,和小水她爹成了親。 起初那會兒,日子過的平平和和的。小水她爹使喚船, 天天出海打魚。小水她娘在家織網, 照看孩子。沒幾年,他們也在自家的宅地上, 蓋起了三間大瓦房, 獨門獨院,像個過日子的人家。
沒想到,小水二哥出生的第二年,小水她爹出海打魚遇上了風暴,就再也沒回來。等了幾個月也沒個人影兒,村裏的人說,“算了吧,還是把後事辦辦吧。興許能安安孩子他爹在海裏的魂。” 小水她娘也死心了,找了幾件她爹穿過的舊衣服,包一包便埋在村頭的墳塋地裏, 算是了一樁子事情。
死的人死了, 活的人還得活著。為了拉扯幾個孩子, 小水她娘便在村外的公路邊上,擺了一個攤子,賣一些汽水飲料,雜食零碎什麽的, 貼補一下家裏。第二年,小水便出生了。
村裏的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沒事就湊在一起掐掐算算。 怎麽掐算都覺得小水這個丫頭,不是小水她爹的骨血。 背地裏講歸講, 其實沒有人正兒八經去管這閑事兒。虎山屯的寡婦多是遠近有名的,這事多的兒講都講不過來。 至於小水她爹是誰,隻有小水她娘心裏有數。
日子過的象飛一樣。一眨眼, 小水長大了,變成了一個細高挑的大姑娘。中學畢業後,小水也沒打算往上念,就回家當了娘的幫手。小水有個愛好,就是喜歡寫詩歌。在鄉裏念中學時, 小水的詩歌還上過縣裏的文化站的小報紙上。
小水為了學習寫作,隔三差五地就跑到縣裏的文化站,找章站長請教。那個章站長,是個結了婚的中年人,人看上去還本分。小水每次去,他都帶小水去街上的小飯館吃飯, 然後借一些書給小水。小水每次從縣上回來,都會興奮好幾天。 話裏話外,天天講的都是章站長的事兒,聽得小水她娘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小水她娘也是個女人, 也打姑娘那陣子走過來過。 二十來歲的姑娘的心事兒, 在她心裏是一清二楚。有幾回,她試探地問過小水幾次,出門子嫁人的事兒。小水就是不跟她娘交實底兒, 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將來要找個象章站長那樣的有文化的人。
聽了小水的話, 小水他娘的心裏直打鼓。常常揣摩著,莫不是小水看上了章站長。人家章站長可是有家有口的人,小水要那麽幹還不丟死人啦。想到這裏,小水她媽的心裏都嚇得揪到一塊去了. 有一次,小水的例假沒有來,小水她娘一算計, 這丫頭上個月剛從縣裏章站長那裏回來。急得她緊趕慢趕地跑到龍王廟裏燒香,祈求龍王保佑,那種見不得人的事兒,千萬別撂在小水的頭上。還真靈,沒過一個禮拜, 小水的肚子就開始疼了,緊跟著例假就來了。
打那以後,小水她娘就四處托人幫小水提親找婆家。說來也怪, 虎山屯也有一些和小水年齡般配的小夥子,可就是沒有一家來小水家提親。 小水她娘嘴裏不說,心裏卻是明淨的,就是因為小水的爹是個無頭的主兒。
轉過來,小水她娘心裏往寬處一想,“不嫁在這個虎山屯也好,省的將來也成了寡婦”。寡婦的白天黑夜都難熬,小水她娘的心裏一清二楚。
有一天,小水她大嫂對她娘講, 她家有個遠房的親戚一直沒有結婚,姓欒,原來是個右派,最近落實了政策。歲數是大了一點, 但是那個人是個念過大書的人, 人也厚道本分。小水她娘一聽,覺得這個人合適。歲數大不礙事兒,那種人知道疼媳婦。小水她娘急得等不到明天,立馬就差大媳婦過去提提這事兒。
沒成想人家那邊,一見到小水她大嫂帶過去的照片,一口就應下了這門親事。沒過幾天,老欒就帶了一台飛鴿牌的二八加重自行車,來到小水家提親。小水見了後,她覺得這個叫“老欒”的人長的很像縣裏文化站的章站長,也帶個黑邊兒眼鏡,她滿心願意,一口就答應了這樁親事。
送親那天,小水和一群人走到大路口時, 小水她娘把小水叫到路邊的一輛解放牌大貨車旁邊,跟小水說,“小水,你出嫁別說娘有多高興了,前些日子,娘讓這個老司機在大連給你買了幾床緞子被麵, 這不,今天還正好趕上了, 過去,把那個包袱接過來。”
小水從那個年齡和他娘差不多的司機手裏, 接過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接包袱時,小水發現那個老司機老是瞅著她, 好像有什麽話要跟小水講。小水看著那個司機,也總覺得這個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但是一下子又想不起來。
小水出嫁了,小水她娘終於一塊石頭落了地。小水她娘跟小水說,“孩子,嫁出去的女人就是潑出去的水,以後要踏踏實實地跟你男人過日子。”
老欒這個老光棍,從來沒聞過女人味道。這四十多歲的人,娶了一個二十來歲的黃花大閨女在屋裏,還真的不知道怎麽捂紮她好。
小水嫁到馬家村的第一天晚上, 村裏的幾個騷老爺們,在老欒家的後山坡上蹲了大半夜,打算聽房。看見老欒坑頭的那根洋蠟,點了一宿也沒滅。後來六爺子巡山回來,把這幫子人給攆回家去了。六爺子好奇,也拿起了望遠鏡對這老欒的後窗看了一會兒,隻是看見有人影在炕上晃動,剩下啥也沒看見。
第二天,村裏人一大早看見老欒去井台挑水,就打趣地問,“老欒啊,昨天晚上累體蹬了吧?這炕上的活兒也是個要勁兒的活兒,是不是?不比耪大地輕快啊。”
老欒不是個有幽默感的人,人又實在,聽不出對方在說什麽,隻是有一打無一打地應著,“是的,是的。”
人們又打趣地問,“小媳婦怎麽沒跟你一起來挑水,量量咱馬家村的井台有多高啊,是不是叫你老欒給累著了,起不來炕了,哈哈。” 然後是一陣不壞好意地笑聲。
也有人接著說,“老欒啊,你的功夫不差啊,點著蠟頭辦事兒,一邊照顧著炕上的活兒, 一邊又要看著蠟花, 小心別閃了你的老腰眼子啊。”
老欒這回聽明白了這夥人在講什麽。他咧著大嘴,笑嗬嗬地看著村裏的這群爺兒們,心裏高興的什麽話也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