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生老病死、大災大難,若問你最害怕什麽,你會選擇什麽呢?有人可能會選擇諸如春夏之交的花粉等,我則毫不猶豫地選擇冬天的靜電。是的,我選擇寒冷而幹燥的冬天裏的靜電,它總是弄得我膽顫心驚。
以前從不用加濕器,現在樓上樓下得各放一個。不是我特別留戀濕潤的空氣,而是據說幹燥的環境更能產生靜電。看著它們冒出騰騰霧氣,心裏就覺得我在給自己營造一種安全感,盡管我還是時不時地“觸電”。幾件毛衣和毛料外套我從不敢穿,圍巾也能免就免---除非真得在天寒地凍的室外呆上較長時間。至於化纖質地的,不是我帶偏見,我的一貫原則是能拜則拜。
每次走進室內脫外套,我就不由自主地張開耳朵刻意傾聽靜電釋放時的辟辟啪啪的聲音。如果我聽不到這種聲音,我就會慶幸自己撞了大運;如果不幸聽到了,我隨後的行動就會變得更加小心翼翼:掛衣服時我避免去拿金屬衣架,隻會刻意選擇塑料的;隨後我會選擇撫摸牆壁,因為別人告訴我這能釋放少量靜電;或者帶著提防的心去故意快速地觸摸金屬門柄。
那種心情完全就充滿患得患失,如同未過門的小媳婦一般,那顆心是懸浮著的。
有時開關台燈時,我也會被莫明其妙地被靜電電一下,害得我有時恨恨地想,是不是自己的台燈漏電了。我知道被靜電擊一下其實沒什麽,最多就是手指尖尖有所感覺,或者最嚴重的,最多是覺得自己的心髒尖尖格騰一下,連小損傷都遠遠談不上。可是不知怎麽,我就是害怕它。不論是不是會被靜電突然電一下,反正我已經先入為主地預先提防著。書上說這是恐懼,對不對?
以前雖然也會被靜電襲擊,但是我從沒有覺得我留意過它,自然也談不上害怕它。為什麽今天我變得如此膽小呢?說來說去還是因為某個特定的“靜電釋放事件”。記得前年有個冬天我去別人家拜訪,外套是呢子大衣,純毛料的。進屋後,可能是外麵陽光明媚的緣故,我頓覺主人家有些昏暗。主人給我一個衣架,我照例脫去大衣準備掛衣服。脫衣服時我就明顯聽到辟辟啪啪的聲音,那聲音還真大。掛完衣服,熱情好客的女主人伸出手來,表示親熱,意思是要握手,說不定還有個擁抱。我手則不由自主地一縮,因為我知道,此刻我帶有大量的靜電。如果我貿然握手,主人觸電的。主人一愣,沒料到我竟然想把手縮回去;我也一愣,意識到自己失態,於是將心一橫,管它呢,不就靜電嘛,誰怕誰不成?那時那刻我似乎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壯烈,盡管握手的那一瞬間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手,和主人就握了四個手指尖尖。饒是如此,在昏暗的燈光下,我還是看到了一團小小的藍色火光驀地一閃,心也不由自主地格騰了一下,實實在在的,仿佛能感覺一股電流從手指直抵心髒。那團藍藍的小火花仿佛來自童話,盡管它短暫,瞬間即逝,不過那時那刻它一定是邪惡的。女主人再次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於是我也哈哈大笑 ---- 靜電釋放了,手也握了,至少當天再也百無禁忌,沒有理由不開懷。
可是那團藍藍的小火花是那樣的大,那樣的明顯,它自此定格在我腦海裏,抹之不開,揮之不去。漸漸地,它凝結成陰影,避不開的陰影。我閉起眼睛也能感覺到它存在著,因為我有嗅覺,還有感應。
啞然失笑是不是?心結就是這樣練成的,是不是?
靜電是什麽?以前搞不清楚,現在還是茫然。想起念小學時,老師告訴我們,摩擦能生電,說那電壓少則幾千伏,多則幾萬伏。當時我心裏就不信,總覺得老師在故意危言聳聽,故意讓我們目瞪口呆,以保持對自然對功課的興趣。電壓幾千幾萬伏特,那不是民用電 220 伏的好多倍?後來一翻書,盡管證實了老師不是信口開河,但是依舊半信半疑。老師說,不信摩擦能生電是不是?你注意沒注意你梳頭時那辟辟啪啪的聲音?有沒有注意到那伴隨著辟辟啪啪聲音的小火花?同桌一聽,拍手笑道:“嗯諾,沒錯,真的有辟辟啪啪的聲音,還有小火花!我早就注意到了!”看那架勢,好像她突然撿到了心儀已久的貝克,甚至像一個委屈的學生突然被老師認可了似的。當時我想,辟辟啪啪的聲音是有,可是那小火花從哪裏說起?我從來就沒見過,也沒聽人說過。那同桌也是,為了博取老師的好感,犯得著明目張膽地說假話麽?當時心裏不禁對她產生了一絲鄙夷。
還依稀記得當時老師還讓我們每位同學拿起塑料筆杆,在自己的頭上使勁摩擦,看能否吸起小小的碎紙屑。結果是,有的同學能觀測到,有的則不能,我則看到了小紙屑能在筆尖和桌麵間反複跳躍,像童話中不知疲倦的小精靈一般。突然一個男生驚呼:“哇,能吸引好多!真奇了!”大家轉過身一看,果真,不少紙屑牢牢地附在筆端,繞著筆端一圈,怕莫有一兩厘米長的一段。老師也覺得奇怪,走過去拿起筆一看,原來那位男生的筆端全是唾液,氣得老師當場笑罵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