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號碼顯示,我的心一緊,莫非……
我一邊踱到別的房間,一邊接聽了電話:“喂?”——我的聲音有點抖。
對方沒有說話,我幾乎聞到了電話那頭葉子如蘭的鼻息!
“葉子……” 我好象是用了全部的心力才吐出這個名字,待這兩個字一出口,渾身頓時就沒了力氣。
電話出現忙音。
手機從耳邊滑落,“啪”地掉到了地上。
我就順著牆蹲下來,用雙手抱住頭。
肖琳走過來扶我,被我抬手製止了,我說:“別管我,讓我靜一會兒。”
就這麽蹲著,直到我的兩條腿失去知覺。知覺算什麽,我恐怕正在失去的,是我今生今世的愛人。
那天晚上從肖琳家出來,二十七歲的我象個遊魂一樣站在寒風裏,想讓刺骨的寒風冰凍住我的痛徹心扉的思念。
隻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至少葉子還活著。
我在第二天收到王總給的一個生日紅包,並派我和銷售部另一同事隔天出差前往重慶和廣東地區。出差的前一天晚上我去了趟鑽石人間。
“給我一支煙”,葉子一年多以前就是在這兒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什麽都沒有變,除了看不見葉子迷人的身影;什麽也都變了,除了我對葉子無盡的思念。
一個打扮妖豔的女孩子在我的麵前站住,把小手袋往桌子上一放,媚眼如絲,問我:“先生,您寂寞嗎?”
我看了她一眼,揮揮手讓她走開,思緒一轉,又一把將她拽住,“你知道這兒有個叫葉子的嗎?”
“哦,聽說過,她以前是名人啊,不過早就不幹了,被人包了吧?先生你要找她啊?”
看來她是不會提供什麽有價值的消息了,我撇開那女孩起身離去,走出鑽石人間的時候,心裏問自己:難道我真的失去葉子了嗎?
第二天,我飛往成都,然後轉往中山和深圳,回到北京後呆了沒幾天就又跟公司的人一起去上海開年度會議了。
如果我重複地、重複地訴說這些日子以來對葉子的思念,那麽所有的人都會感覺厭倦和疲憊。因為,太深也太多了。
二十世紀末的最後一個冬天,我肩膀上所背負的愛情象五指山一樣沉重。
對了,我就是那隻被壓在五指山下的孤伶伶的猴子。
1999年 12 月 22 號,就算有一天我傻到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也不會忘記飄雪的這一天。
這一天,小雲家的可視對講終於有人接了。
但絕對不是袁威那口純正的北京口音。腦海裏就浮現出戴著小金絲邊兒眼鏡的香港男人陳楊。
我隻是聽說過這人,於是就不敢胡說八道,隻是急急地說明了來意,那人說:“可是,小雲不在。”
“告訴我她去哪兒了?行嗎?這兩個月除了出差,我每天都來找小雲,沒有別的辦法了,我能想的都想了,隻有她能幫我找回葉子!”
對方沉默了一小會兒,說:“李先生,你上來說話吧。”
電梯裏,我出了一身冷汗,以至於敲開 9A 門的時候,來人驚詫地看了我一眼。
我伸出了手,說:“李海濤,葉子的男朋友。”
“你好,我叫陳楊。”他幾乎跟我印象中沒什麽兩樣。
我又重複了一遍自己此番的意圖,陳楊也不說話,倒了杯水放在我麵前,隨後扶了一下眼鏡,坐在我旁邊的沙發上。
我看著他,我等著他說話。
陳楊好象被我看得極不自在,就起身踱到陽台上,背著身說:“李先生你還是走吧,葉子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你還是等小雲回來讓她說給你聽吧。”
直覺告訴我陳楊肯定知道真相,我顧不了許多,走到陳楊身後,說:“陳先生,您比我歲數大,我應該叫您一聲大哥,想必您也知道愛一個人的痛苦,何況愛的這個人現在連音信都沒有,甚至是死是活我都還不知道,您就當行行好,至少告訴我小雲的去向吧?我到您這兒來回跑了兩個月,您不忍心讓我不明不白地跑一輩子吧?”
陳楊轉過身來,鏡片後的眼睛卻躲了我的目光,“唉,不是啊,我也知道你心裏難受,但是這事我要先問問小雲才能答複你。要不,怕小雲回來怪我。”
“有什麽不能說的?葉子她到底怎麽了?到底怎麽了呀?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求您了,您倒是鬆鬆口啊……”我騰一下就緊張起來。
“不是不是,李……海濤是吧?你別誤會,葉子沒出什麽事,她好好的,你千萬別激動……”
我稍稍鬆了口氣,但新的恐慌又襲上心頭:“那您為什麽不肯說呢?一定出事兒了,一定出什麽事兒了!葉子到底在哪兒?小雲跟她在一塊嗎?”
“是這樣啊,葉子在新加坡很好,小雲也在新加坡,她過去找葉子已經有一個多星期了,過幾天也就回來了,等她回來後我讓她打電話給你,好嗎?你今天還是先回去吧,放心,葉子沒事。”
“我今天還回得去嗎?還睡得了嗎?”我被陳楊的欲言又止折磨得快瘋了,腦子頓時一懵,繞過陳楊,一把打開了陽台的窗戶。
“呼”,寒風攜著雪花吹進來,迷了我的眼睛,窗台有半人多高,窗子也很窄,要想從這裏頭擠著跳下去還真是有難度,但翻下去倒是有希望的。
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讓人跳樓都跳不痛快!
“陳大哥,我叫您大哥行嗎?求求你告訴我怎麽回事兒吧,你要再不說,我就從這窗戶裏翻下去!”我兩手扒著窗台,怒目圓睜,青筋暴起,渾身的血都往頭上湧。
瘦弱的陳楊一下慌了,雙手死死拽住我的胳膊,說:“不要不要不要……你瘋了?”
“我是瘋了,要你你不瘋嗎?”
“你你你你先鬆手,別那麽衝動。請坐回沙發上去,好不好?”
“那你必須告訴我真相!”
“你這個人這麽衝動,我告訴了你……唉,早知道這樣不讓你上來了,我是一片好心,你怎麽……”
看他還是不想說,我就把頭從窗戶裏伸了出去,同時身子往上一躍,整個人就擔在窗戶棱上。
“我要叫保安了,你快下來!”陳楊緊緊地抱住我的腰,估計他汗都快下來了。
“好,隻要你告訴我一切,我什麽都答應。我聽完了就走,絕對不惹事!”
“君子協定?”
“君子協定!”
“那你先坐回沙發上,喝口水平靜一下。”
我鬆了手,陳楊快速地關好窗子,拉好陽台門,見我重新坐回到沙發上,他又回身進了廚房。
就聽到廚房裏一陣鐵器的輕微碰撞聲和櫃門的關合聲,想必是陳楊把菜刀啊什麽的都藏起來了。
他出來後又環顧了一下客廳,除了牆,應該沒有什麽再能傷害到我了。其實不用擔心,我不喜歡牆,太硬。如果讓我選擇的話,我就選跳樓,起碼能在生命的盡頭飛翔一把。然後還有落地時悲壯的“啪嗒”一聲,鮮紅的血液塗滿地麵,整個世界就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