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是誰?”
那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也上下打量著我,皺著眉頭說:“你是誰?”
“你怎麽在這兒?”
“嘿,我說哥們兒,這是我家,你說我怎麽在這兒?”那人說著要下樓,被我一把拽住。
“嘛呀?你丫找抽啊?”他眼睛一瞪,挑釁地看著我。
“你家?怎麽是你家?葉玲瓏不是住這兒嗎?”我的眼睛已經快冒出火來了。
“咳……我說呢,”那人一笑,臉上肌肉就鬆下來,“找那女孩吧?早搬了,都搬了半個來月了,我是房東……”
我一拳打在牆上!
房東嚇了一跳,說:“兄弟,你沒事兒吧?”
我說:“我能進去看一下嗎?”
“別,我得走了,再說我也不認識你啊……這房子還得往外租呢”。
“大哥,您開一下門就行,要不我隔了防盜門看,我是葉玲瓏以前的男朋友,她沒跟我說就走了,我想看一眼我們以前的家”。我央求道。
房東猶豫了一下,“得,你站門口吧,別進去了好吧?反正這光天化日的……”說著打開了門。家具、電器還是那些,我似乎還能聞到葉子如蘭的氣聞,看到她扭著輕盈的腰肢走來走去。
那天我不知道怎樣回了家,我隻知道把身子放倒在床上的同時,悲傷梗住了喉嚨。如果你在夜裏看到一個男人默默流淚,那他多半是感覺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
比如愛情。
“海濤,我是為你好,也是為我自己好,總之我們是不會有結果的,何必把彼此都弄得那麽累?搞不好最後兩敗俱傷!”
“陋質何堪受殷勤?!”
“我不是一塊美玉,我是被人摔了無數次的破石頭,我配不上你!”
——這都是葉子以前對我說的話,此刻卻象千斤巨石一樣壓在心上。
那一夜,葉子、小玉、肖琳三個女人鬼魅般糾纏輾轉在我夢裏,我頭疼欲裂。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明顯得沉默起來,我瘋狂地工作著,幾乎用盡所有的精力,王總對我的工作精神和業績很賞識,他總在會議上表揚我,說年輕人嘛,就得有李海濤的這種幹勁兒!
由於北京市場從東到西分布很廣,公司配給了我一輛桑塔納。
肖琳總會不經意地出現在我麵前,於是我就想起那兩張印著藍字的電影票。
葉子的照片放在辦公桌上,對我燦爛地笑著。
我沒有精力留給肖琳,除了工作,剩下的一點點精力都留給了蘭苑公寓的可視對講門鈴。
小雲是現在唯一的突破口了。
我找過蘭苑公寓的物業,他們隻是聳了聳肩膀,說:“先生,對不起,物主沒有義務告訴我們行蹤,我們無能為力”。
莫非小雲也跟葉子一起去了新加坡?我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星期天,我中午起了床,草草吃了點東西,正準備出門,肖琳打來了電話:“海濤,是我,今天晚上有沒有時間?一起吃飯吧,我有事找你”。
“哦,肖琳,什麽事兒啊,電話裏說吧”。
“電話裏不好說,真的有事求你,你晚上能來我家裏一趟嗎?”
“哦……很重要嗎?”
“是啊,上次你不是送我到過樓下嗎?還記得吧?三門 201 。我等你”。不等我回話,肖琳就掛了。
出門的時候,我老媽跟在我身後說:“兒子啊,晚上在家吃吧,今天你生日,你姐晚上也來”。
生日?哦, 11 月 30 號了?還真是忘了。
那麽說我今天二十七歲了?那麽說葉子已經走了一個月零九天了?
想到這個名字,心就緊縮成團,又象是被誰踩了一腳,生疼生疼的。
疼得自己要緊咬牙關才能挺過去。
“不用了,媽,我約了人,今天不回來吃了,也別讓我姐買蛋糕了,沒人吃浪費”。說完我下了樓。
小雲家還是沒人,這已經成了我生活中的一個必要程序,可惜這程序老是啟動不起來。
下午我開著車去找了一趟耿直。耿直在遠郊一個渡假村跟朋友玩牌,我在他身後看了一會兒,等有人去洗手間的時候才把他拽到一邊。
聽完我的話之後耿直搖了搖頭,說:“雪兒沒提過這事兒,自從她到了美國,一般都是主動打回來給家裏啊給朋友啊什麽的,葉子應該沒有她的電話,那臨走前就不可能聯係上她。葉子的手機你不是也打了,一直沒開機對不對?那麽她們可能就失去聯係了。這樣吧,我晚上跟雪兒打個電話,她白天怕不在宿舍裏。萬一她有葉子的消息,我第一時間通知你。老弟,別著急,女人嘛,發頓火出了氣就回來了……”
可是,發了一個月零九天的火怎麽也該消了啊?
從郊區趕回來已經八點了,我肚子餓得真叫,來到三門201跟前,剛想抬手去敲,門開了。
肖琳精心修飾的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等你好久,怎麽才來?”
我疲憊地一笑:“有點事兒,耽誤了。”
客廳裏擺著一桌子菜,還有一瓶紅酒,背景音樂是輕柔的英文歌曲,也不知是誰唱的,歌手的嗓音獨特而柔美,有點讓人心醉。如果再來倆侍者,中餐換成西餐,這兒就有點酒店的意思了。
“生日快樂!”她說。
“你怎麽知道?”說真的我很久沒被感動過了。
“員工登記表上都有嘛,你去洗個手就快來坐吧,我這人也不會做飯,在樓下叫了幾個菜,不過這個茄子是我燒的,還有這個涼拌西紅柿,海濤你別笑話就是了……”肖琳幫我拉開了椅子。
我坐下來,先填了兩口,問:“找我就是……”
“也不純粹吧,我覺得你最近心裏有事兒,所以想找你聊聊,你看你現在每天都走很晚,聽說你女朋友出國了,還沒回來嗎?”
“她度假去了,什麽事也沒有……”我心不在蔫地應付著,看著桌上的紅酒,忽然想它是不是隻有4度?
一想到這裏就沒了食欲,於是端起了酒杯,也沒跟肖琳說話,自己先幹了一杯。
我敢肯定它不是4度的。
英文歌循環了一遍,又循環了一遍。
“如果我真的去美國,海濤,你……會想念我嗎?”肖琳忽然主動提起了這個她曾一度回避的話題。
“什麽時候?”
“我……隻是假設。”
“嗬嗬,朋友嘛,總會想的。”這話連大腦都沒過,就隨便溜了出來。
“那麽,我想知道,如果我不走,你什麽時候可以把我的照片放在你皮夾裏?”肖琳放下手中的酒杯,酒給她的臉龐染上一層紅暈,女人喝了酒會不會變得美麗?
我忽然想起葉子那次過生日酒後的美態,還想起了那夜醉眼迷離的葉子問我的那句“為什麽?”
現在,該輪到我反問她“為什麽”了,問她為什麽杳無音信。
見我發愣,肖琳就用手指輕碰了一下我的手,我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暗示我,卻又不露痕跡。
“算了,一個蠢問題,不答也罷!明天還要上班,就別等十二點了,我們現在吹蠟燭吧!”肖琳把蛋糕擺上桌子,又點燃蠟燭,隻留了一盞小燈,“先許個願吧,海濤!”燭光映著肖琳玫瑰色的臉,恍如不真實的人生。
除了讓葉子回到我身邊,我還能許什麽願呢??
肖琳在我吹熄蠟燭之後第一秒鍾,飛快地在我臉上親了一下,“生日快樂!”她略帶大膽的舉動讓我有點吃驚,而她身上優雅的香水味兒纏繞著我,我忽然發現這一切很是受用。
如果我在這時候做點什麽的話,估計肖琳會很順從。
其實根本不用擔心,她現在就在抬頭凝視著我,深情而專注,要是我沒理解錯的話,她眼神裏就滿含著鼓勵的意思。那一刻,在輕柔的音樂和昏暗的燈光下,我確實有點迷糊,人往往會遇到這種時候,誘惑無處不在。
葉子曾用輕蔑的口氣說:“男人?哼哼……”是啊,我承認誘惑,就象我承認我是一個男人,一個被心愛的女人拋棄的男人。
手機忽然響了,顯得突兀而局促,跟特意營造的氣氛很不搭調兒。肖琳用手攏了一下頭發,幫我拿過來手機。
沒有號碼顯示,我的心一緊,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