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加州從來不下雨(163)
(2008-02-19 21: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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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加州從來不下雨(163)
我坐上出租車回去,一路上閉著眼睛,昏昏沉沉,等司機說“到了”,我睜開眼睛,已經在二姐家樓下,她家裏的燈已經暗了。我付了錢,跳下車,走幾步,轉角的樹蔭下,停著一輛黑色的吉普車,車尾對著我,像一隻笨笨的大甲殼蟲。
我在路燈光裏愣愣地站了一會,剛要出聲,大甲殼蟲的屁股上亮起紅燈,慢慢地爬起來,猛然加速。我突然清醒過來,拔腿就往前跑,一路追到小區門口,可是車子越開越快,越開越快。
我轉過身,慢慢往回走,路燈光和暗影交替落在我身上,從上到下,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氣。身邊的風裏,隻剩下我自己重重的呼吸,一進一出,過濾著心裏無窮無盡的情緒,終於,抽絲剝繭一般,隻剩下了一股股恨意。他為什麽永遠不肯多等一會?也許,導播告訴了他,點那首歌的人不想和他說話?現在,他是到哪裏去?會去找葉曼嗎?這些問題噬咬著我的心。
他們說南加州從來不下雨,可是寶貝兒,難道沒有人告訴你,下起來就是傾盆雨…
那一刻,我深深地恨起嶽洋,我恨他每一句又冰冷又溫柔的話,恨他傷人傷己時的冷酷無情,恨他臉龐上那一對圓溜溜的招風耳,恨他手指在我發間輕揉的感覺,我恨他問過我“你要不要上廁所”,我恨他曾經對我說過,五十年後我們會一同坐在星巴克打著瞌睡喝咖啡,喝著咖啡打瞌睡,我恨他那麽愛他的貓咪以至於我開始期望有一天他會同樣地愛我。我不知道他在說那些話的時候心裏都在想什麽。
愛一個人到無可奈何,也許就轉化成恨;因為,私心裏,寧可去恨,也不願從此兩不相幹。恨,好歹是一種感情,有傷兵檢閱自己流膿的傷口時那種幾乎帶著愛憐的情緒。
有時我想,假如他晚生一天,就不再是水瓶座,是和我一樣的雙魚座。也許那不會有什麽分別,也許,有很多分別。
新年,曾疏磊抱來一個半人高的洋娃娃,微笑著說,“送給你。”我說,“我早就不玩這個了。”他說,“可以重新開始玩。”
一月,二月,時間小橋流水般慢慢過去。情人節那一天,我的辦公桌上頭一回出現了一大把紅玫瑰,稱著滿天星,是曾疏磊請花店送來的,卡上寫“小安節日好”,同時送來一個大大的筆筒型玻璃花瓶。
我把玫瑰插在花瓶裏,放在桌子上,清香四溢,周圍坐的一圈都是男同事,十分醒目,不知怎麽的,反而讓我自己矜持起來,整整一個下午,都有些不自在,臉上總是熱熱的。
晚上,曾疏磊帶我出去吃飯,在一家很高檔的餐廳。那天我們談了很多,吃到甜點, 他用餐巾紙疊了個紙飛機,說,“假如這個飛機掉進你杯子裏,就做我女朋友,好嗎?”
我低下頭,眼角裏瞟到他手裏那個疊得端端正正的紙飛機。我知道,曾疏磊疊的紙飛機,總能準準地飛回來。
沉默了一會,我慢慢伸出手去,蓋在了我的酒杯上。
曾疏磊默默地望著我,他的眼光裏充滿了溫情。終於,我把手慢慢地移開。
那個紙飛機落進了我的酒杯,浸滿了金黃色的液體。他把它拿出來,又疊了一隻,“假如這個飛機再落進你的杯子裏,明年就嫁給我。”
我說,“你是開玩笑吧。”
他說,“沒有。”
我終於問“石頭哥哥,你到底喜歡我什麽地方”,他想了想,兩手交握,“我喜歡你剛才點菜時小心翼翼的樣子,又怕讓自己出洋相,又怕讓我多花錢,那就夠了”。
嶽洋再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很驚訝。公司樓下的接待小姐告訴我有人找,沒想到竟然是他。他安靜地坐在大樓底層接待室的沙發上,穿著那件米白色的Nautica,襯衣上的木頭扣子又掉了一顆,粗針大線地縫著,看見我,站起身來。那一天,是他的生日。
他看上去瘦了一點,顯得有點嚴肅。他對我笑了笑,問,“晚上有空嗎?”
我愣了一下,問,“你沒去西藏嗎?”
他搖搖頭,再問,“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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