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語係的小妞們(3)
(2009-01-07 07:3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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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莉用一種“這能忍啥不能忍”的眼光狠狠瞪著一個老頭,一手指著自己的裙子下擺。可憐的老兒在八月的熱浪裏穿著筆板的白襯衫,扣子扣到領口袖口,顯然被她嚇了一跳。
“你的煙灰…掉我裙子上了,”莫莉的聲音和緩一點,慢慢地鋸著空氣,一邊伸手當成扇子在耳邊輕輕地為自己扇風,“你看。”她的音質低沉,摻入百分之八十的不耐煩,變得有些刺耳。
那倒黴的老兒是洋洋的爺爺。不用介紹我就能看出來,洋洋家裏的祖孫三代差不多都是同一個揭綱,風格活像那本古色古香卷邊皺角卻被她小心翼翼供在書架第三層最醒目一隅的“遠東英漢大辭典”,站在莫莉的一大排亦舒上麵,宛如一尊居高臨下慈眉善目的佛。
洋洋是個眉清目秀身材苗條的女孩,然而一如她的爺爺,爸爸和媽媽,她那點眉清目秀被拘謹的服飾,平板的身材和眼角眉梢裏一股臭老九的清高自傲糟蹋得體無完膚,像條醃了一半的醬瓜,讓人感歎資源浪費。
洋洋的爺爺躊躇一會,終於痛定思痛一般地咧開嘴笑笑,走到門外去滅掉了煙頭,回來看看周圍,卻偏偏又對著莫莉的宮澤理惠俊俏臉蛋下的東洋字說了句不中聽的,“我父母差點都死在小日本手裏,現在的年輕人…”他眯著眼望著宮澤小姐的乳溝,煞有介事地搖搖頭,歎口氣,“忘本啊。”
“老同誌,你這麽說就不對了,八國聯軍搞不好還強奸過你奶奶,你孫女不是照樣學英語嗎?”莫莉硬繃繃地頂嘴。
洋洋的父母和爺爺不約而同看著她,眼光裏有一種“秀才遇到兵”的惶然,過了一會,倒是洋洋自己輕輕地笑出了聲才打破僵局。
洋洋的大號叫方越洋,一個很男氣的名字,她的肚子裏裝著一本英國文學史,腦子裏裝著一本美國文學史,可以閉著眼睛告訴你狄更斯的生平紀年和海明威搞過幾個女人。兒時的誌願是要考聯合國翻譯官,在我們磕磕巴巴念ABC的時候她已經學到新概念英語第三冊,等我們終於搞清紐約和洛杉磯的方位,她早就考過托福拿到美國大學的獎學金上了她那個城市的早報和晚報。可惜天不從人願,簽證官們不知是犯了起床氣還是替她的爹媽心疼獨生女兒,愣是幾次都不放她過關。
時不利兮騅不逝,洋洋這隻掉毛的鳳凰和她的大辭典淪落到這裏,女才子滿心鬱悶可想而知。
相比之下,多多得到的待遇是最好的,確切說,是她那大大小小整整一套路易威登行李箱讓莫莉刮目相看,並主動提出帶她一起去打開水。拜多多所賜,我的流行時尚認識水平突飛猛進,從沒有聽說過LV到明白“LV的箱包雖然貴,還是物有所值,真的牢唉”。
多多睡在我對麵的上鋪,但是她自己絲毫沒有動手,浩浩蕩蕩一個錦衣華裳的親友團加上起碼兩名司機讓我們小小的宿舍裏幾乎沒有落腳之地。不停有人大聲地接手機,不停有人嘖嘖感歎“這宿舍的條件還是差,學校有單間就好了”,多多自己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張椅子上,手裏抱著一個絨毛機器貓,金紅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唇角也有細密的絨毛。撞見我眼神的時候,她嘴角帶著點似有若無的微笑,神情宛如雷諾阿畫裏的人物。
那是個被人像巧克力一樣嗬護,“隻融於口不融於手”的女孩。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