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南加州從來不下雨(162)

(2008-02-17 20:41:15) 下一個
南加州從來不下雨(162)

葉曼已經整好臉上的妝,卻還不走,靠在門邊,拿出潤唇膏在嘴上一層層地塗抹,在鏡子裏對著我看,唇紅齒白地。我打開水龍頭,接了一點水潑在自己臉上,揉開,清涼的液體滲進皮膚,驟然讓神經疏鬆起來。

“玩得開心嗎?”她從包裏取出一支煙點起來,然後想起什麽,問我,“抽嗎?”

我說我不抽,她展開微笑,“不抽煙好,”然後吐出一個煙圈,“最近好嗎?”

我點點頭。她繼續微笑,半眯著一雙眼,是所有美女慣有的那種無緣無故,幾乎帶點挑釁的迷人笑容 – 大概因為她們漂亮,所以不需要為笑想出合理的緣故。那種無緣無故的笑隻有兩個目的,讓男人發騷,讓女人抓狂。

“嶽洋今天晚上要上節目,我說他真是個神經病,”她悠悠地說,“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誰會聽他的節目。你知道他怎麽說?”

我望著她。

“他對我說,葉曼,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麽缺心少肺。”

我繼續望著她。葉曼顯然有些喝多了,話滔滔不絕。我有些尷尬地發現,那個名字依然在我的心裏翻江倒海,雖然臉上風平浪靜,像除夕夜清冷的空氣。

“其實我很愛他,他卻覺得我缺心少肺,”她的嘴唇上浮起一絲淡淡的自嘲,定定地看了我一會,突然像是有些清醒過來,又吸一口煙,“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對了,”她轉過身來,“你為什麽甩掉嶽洋?”

“我…甩掉他?”

“他說你甩掉了他。”

“是他甩掉了我。”我回答。

“怎麽會?”她遞過來一個少見多怪的眼光。

“男人拋棄女人的時候,一般都這麽說,那是一種風度,”我平靜地說,“等到哪一天他拋棄你,也會這麽說。”

她站直身子,“他不會拋棄我,”停頓一會,用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盯著我,“因為他從來沒有接受我。”然後,懶洋洋地回過身,打開門,走了出去。走道盡頭,傳來一群青年男女鬼魅般的誇張叫聲,葉曼也對他們高聲用英文叫了一句。

我轉過頭,鏡子裏麵是自己蒼白的臉。出門前二姐叫我抹點腮紅,是對的,剛才給葉曼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張憔悴的臉。我感到莫名的懊悔和疲累。

午夜的鍾聲響起,我們把很多瓶香檳一起打開,空氣裏彌漫著氣泡和酒香,我轉過身,對旁邊那位正在剝桔子的男同事說“我要走了”。

他很紳士地送我到家門口,十分鍾後,我又跳上了另一輛出租車,口袋裏揣著一個小收音機。

我坐在日夜超市的白凳子上,麵前放著那個收音機和一袋亂七八糟的零食。這家裝修簡陋但著實堅韌不拔的超市,每次來,都是冷冷清清,讓人懷疑,它到底是否能撐得下去,這樣的想法反而能促使人多買些東西。我從玻璃窗裏看看對麵電台的七層大樓,裏麵星星點點的有幾盞燈,其中一盞,應該是他的吧。

從認識到分開,以為很長,其實才半年多。我沒有見過他的朋友,沒有見過他的家人,沒有去過他工作的地方。我默默地坐在冰涼的空氣裏嚼一顆很硬很酸的話梅。

嶽洋的節目其實並不那麽冷清,很多人找他去傾倒一年的黴運,有個前世積德的男人掛下電話前問,“嶽洋,今年你過得好不好?”

他回答,“很不好。”這句話讓我嘴裏話梅的酸味一路飛升直到眼眶。

我打開手機,撥響“子夜漂流瓶”的熱線號碼,聽到導播的聲音。我對他說,“我不想和主持人通話,但是,我希望他能放一支歌。”

那支歌在電波裏飄動的時候,我去買了一碗出前一丁,加了很多胡椒粉,放在眼前。嶽洋的北京吉普從電台大門裏開出來,轉個彎,朝街那頭飛馳而去。他沒有停下。於是我一個人吃完了那碗很辣的麵。

放“南加州從來不下雨”的時候,嶽洋什麽也沒說。我想,他該知道,那是我要聽的歌。也許他想不出該說什麽,就像我,即使他走進門來,站在眼前,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待續]
-----
您正在跟看的是長篇言情小說“南加州從來不下雨” ,全部版權屬於作者溫莎林所有,電子郵件地址wuyuewriting@gmail.com作為版權依據。每周二,四,六,日美國時間上貼,下次再見。

本文所有人物情節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