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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加州從來不下雨(145)

(2007-11-25 20:06:10) 下一個
南加州從來不下雨(145)

“那是靴子。”我抗議,低頭看看自己及膝呢裙下麵的皮靴。

“很漂亮,”他說,一邊把手機遞過來,“你看。”那裏麵是我的背影,黑色薄外套上麵一頂紅色絨線帽子,帽子頂上一個毛茸茸的球,幾縷頭發從帽子底下鑽出來,顯得有些紛亂。

“我從來沒見過自己的背影,”我看著笑起來,“看上去像另外一個人。”我要他再替我照幾張。

我又轉過身去,嶽洋退後兩步,卻又走回來,伸手掀開我的絨線帽,把一對耳朵露出來,撥開旁邊的頭發,滿意地點點頭。

他背靠著梧桐樹替我又照了幾張。櫥窗玻璃把背景裏的梧桐樹葉和葉縫裏的藍天都濾成了淡淡的灰白色,光影在裏麵隱隱流動,像一條沒有源頭的小河,而我們站在河流兩岸,我在這邊注視著他,他在那邊注視著我。嶽洋微低著頭,眼神十分專注,仿佛瞭望著什麽地方,他身上穿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件看上去有幾分流氣的黑色夾克衫,從春天到秋天,好像舊了一些 – 雖然我很懷疑他是否洗過。

我想起我們在舞廳第一次見麵,以及我把一杯冰咖啡醍醐灌頂般地澆到他頭上,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要笑。”他在背後說。

“你怎麽知道我在笑?”我問。

“我感覺得到。”

我問他,“你還去和人賭女人嗎?”

他說,“你在明知故問。”我又微笑起來。

“你在看什麽?”他問。

“我在數這個戒指上有幾顆星,”那是一個樣式簡單的戒指,稍寬的白金指環上分嵌入細小的鑽石,在燈光下,像是一顆顆小星星散落在銀河,反而比旁邊大幅廣告的“八星八箭精品鑽戒”更雅致。戒指放在盒子裏,一半沒入白絲絨中,“一,二,三,四,五,六,”露出來的這一麵嵌著六顆小星星,“那頭應該也有六顆,總共是十二顆……”

我告訴嶽洋舒穎姐姐終於要結婚了,“如果我是她,就選這個戒指,” 我把手放到他的夾克口袋裏,“多好看啊。”他的夾克衫口袋裏很暖和,我把另一隻手也放進去,像隻小袋鼠一樣從背後環抱著他。人行道上有兩個緊裹風衣的女孩大步走過,對我們看了兩眼,交換一個眼色,她們大概覺得我很不淑女,我卻有種肆無忌憚的快意。

“為什麽不是那個?”他指指旁邊那個很標青的一克拉鑽戒。

“太貴了,”我說,“而且不像她。”

我們默默地在櫥窗前站了一會,他說,“走吧。”

我依在他的背上說,“你背我。”

在無數行人的眼光裏,嶽洋一路把我背到了地下室的車庫,氣喘籲籲地靠在吉普車門上,“沒想到你那麽重!”

“是你缺乏鍛煉吧,”我笑著回擊,然後問他星期天晚上有沒有空,“我想去我們第一次一起喝冰咖啡的那家咖啡店。”

“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我說,“就是想去看看。”這麽說的時候,我的心裏開始隱隱不安起來。嶽洋的媽媽已經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昨天晚上我和她通了很久電話,她甚至開起玩笑“你到底喜歡洋洋哪一點”,我說“都喜歡”,她用帶點沙啞的嗓音笑了“當然了,他不會像對我那樣對你”。

她說,“高小姐,我會一輩子感謝你。”

我說,“伯母,請叫我小安吧。”不知為什麽,任何“一輩子”的說法都讓我覺得有些沉重,無論喜悅還是悲傷。

晚上,嶽洋在空中講了個癡心女子的故事,自然沒用真名,把孟庭葦換成了趙詠華,把笑傲江湖換成了書劍恩仇。下一個打熱線的失戀男人追問“是真的嗎”,他說,“基本上是”;對方問“她現在呢”,嶽洋說“我不清楚”;對方說“還是不敢相信,這樣的女人,早就絕種了”。聲音裏的細微震顫像蝴蝶翅膀在午夜風裏細細飛旋。

是耶,非耶,化為蝴蝶。

我的博客:溫莎林的落葉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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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所有人物情節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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