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加州從來不下雨(130)
(2007-10-30 20: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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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加州從來不下雨(130)
嶽洋很久沒有聲響,他的手臂有些僵硬,心跳透過脈搏隱隱傳過來,告訴我他沒睡著。轉眼間,窗外那一輪毛毛的月亮已經墜向西天,帶著幾絲棉絮樣的雲彩跟著它一起跑。
過一會兒,他輕輕地把手臂從我身下抽出來。我問,“怎麽了?”
他說,“有點麻,”然後輕輕地挪開一點身子,“她有沒有告訴你,我從來不接她電話的?”
“告訴了。”
“那就行了。”他很簡潔地回答。
“可是你媽-----”
“小安,”他直接了當地打住了話鋒,“我不想談這個。”
“你媽還說她很想見我。”我終於說。
他突然有些煩躁地拉起被子,“我媽想見你幹什麽?”他的語氣仿佛變了一個人,言語間的冷淡像一股寒風刺過來,把我所有剩下的話全凍成了冰,推回胃裏,凍得滿身寒意。
“你沒把我的手機號碼告訴她吧?”
“沒有。”我默默地把頭偎在他肩膀上,朦朧的光線裏,他的喉結微微起伏。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你又會改電話號碼嗎?”
他點點頭,“我記得你說過,如果你的親生父母突然冒出來,你會不知道該怎麽辦。”
“那不一樣,”我忍不住,“那時候我才是嬰兒。”
“多幾年又怎麽樣?你媽扔給你一包金幣巧克力,說以後聽爸爸的話,然後……”他帶點自嘲地笑笑,“你會怎麽樣?”過一會,他平靜下來,伸過手來,替我把被子掖好,說,“睡吧。”夜色裏,他凝視著我,聲音很溫柔,帶著一種勿容置疑。
“嶽洋。”我叫他。
“怎麽了?”他問。
“你愛我嗎?”
“愛。”
“你像愛我這樣愛過別人嗎?”我問。
“如果我回答愛過,你會怎麽樣?”他反問。
“我會很傷心。”
他看著我,過一會,微笑著說,“那我隻能說沒有。”
“我不相信。”我也笑了。
“那麽我該怎麽說?”他伸手揪揪我的耳朵。
我也伸手揪揪他的耳朵。
近年來,每當老爸碰到什麽超級鬱悶的事,就會冷不丁提出為我尋找親生父母。狗屎連續劇裏體現人性高尚﹑叫觀眾哭天抹淚的鏡頭,在我家,用來讓不得誌的高副教授平衡他那搖搖欲墜的﹑很有幾分自私的自尊心 – 就算全世界都背棄了他,大女兒二女兒動起幹戈,起碼家門口撿來的小女兒會死硬地站在他這邊,為了他連親生父母都不認。以至於我有些擔心,哪天萬一我真的回答“好”,老爸會否承受不了。二姐說“男人即使老到哪兒都舉不起來,心理上還在青春期”,我不由開始認同。
星期天,大姐和我坐在飯桌邊,老爸從“女兒紅”酒罐裏倒出一杯黃酒,被朱阿姨橫刀奪下,“老太爺,黃酒不好冷喝的呀,我去燙一下-----”一邊往廚房裏走一邊嘀咕,“黃酒冷喝,用腸胃去暖,傷身體的。”
大姐笑起來,“朱阿姨,你讀過‘紅樓夢’啊?”
“‘紅樓夢’?”
“‘紅樓夢’裏薛寶釵勸賈寶玉少喝酒,說的話同你剛才啊,一模一樣。”一麵看看老爸。大姐和二姐耳光相見,這點卻心有靈犀,不遺餘力要把老爸和朱阿姨‘送作堆’。
“大小姐說笑話了。”朱阿姨也有些明白過來,臉色飛紅。
老爸維持著他的嚴肅,長歎一聲,“廉頗老矣。”
原來,係裏領導上星期找老爸談話,拐彎抹角半天繞到正題,為了高級職稱隊伍年輕化,希望老爸能“體諒難處”。也就是說,老爸雖然知道日本人管女兒叫娘,還是評不上正教授。真是晴天霹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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