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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紀念918,我的生日: 謝 娘 (中)

(2007-09-29 11:56:12) 下一個
謝 娘 (中)
——寫給我那在天上的母親

多懷念你當年
半夜提著菜刀衝出去的樣子

十年前的一次精神重創,差點讓我得了抑鬱症。
拔了電話,不思工作,不再願與任何人交往,隻想找個地方或抱個人大哭一場!母親,已經當媽的我,多想能夠象四歲受驚病倒那年,每天半夜在我的帳內四角撒米,然後輕輕拍著我的背,說些我不懂的話,最後輕輕撫摩我的額頭:“囡囡啊,不怕啊,有媽媽在這啊…….”可此時你已木納呆滯、幾乎無語了。常呆呆地邊活動你已變得柔軟的手指邊想:咳,媽,多懷念你過去的勇敢和銳氣,半夜提著菜刀出去,看看有沒有賊進咱們家門?或者惡狠狠地大罵我“誰家女孩戀愛談到了十點半?沒規矩!滾!死在外麵吧!”那時我還恨你恨的要死要活,因為你罵的聲音太大了;多想能象當年,同學到家裏來告狀,說我在上課時編辮子愛臭美,被老師批評了,氣的你不分青紅皂白撕我的臉,然後又後悔給我摸傷,但那時我不想要你這個媽了,可現在?想找罵都沒有了……
媽,你還記得10年前那個大熱天的晌午嗎?吃完飯,我和狗兒大毛毛坐在你身邊,看著你半開半盍的眼,塌陷的眼窩,多想大哭一場啊,但是我不能,就算你沒有癡呆我也不能,七十多的母親了,即便你健康如故又能幫我什麽?弄不好反倒嚇倒你,咳,好生心酸……這樣一路想著又想癡了去…….

那邊是她給我生命的母親
這廂是我給她生命的女兒
偏偏這時女兒進來要我講故事,這小孩很蹺奇,從小就喜歡聽、看《幽默大師》裏的故事,還專愛聽我講關於我小時候的故事,我添枝加葉,連哄帶編,常逗的她“咯咯”大笑或摸小鼻頭發紅。素以給女兒講故事為樂,但今天實在不行,但孩子年幼不看事,糾纏不放,又不忍違她,便敷衍說:
“你要聽什麽故事呢?”
“就講你小時侯的故事啊!”
“講完了,早沒了。”
“有!你一想就有的!”
“想了,就是沒了。”我嘴裏應著她,心裏那個煩哪!寶寶:你為什麽那麽不曉事呢??你知道媽媽此時心裏煩嗎?如果你再大一點,媽媽有多少話可以跟你說啊!
“別鬧,外婆有病在睡覺啊,”
“沒有啦,你可以小聲的講啊,外婆聽不見的嘛,”
“哦,那……那媽媽講什麽??”我心不在焉地敷衍她看著窗外。
“哈,講你小時候啊!”孩子蘋果般的胖臉蛋可愛極了,象年畫裏的娃娃,她乖乖地趴在我的腿上。
“……小時候?”
“是啊,你就講你小時候,”
“好,我小時候。”
“恩,講啊——”娃兒來了興趣。
“講了,沒聽見?”
“聽見啦,可是媽媽沒講完啊,”小臉有點急。
“你不是讓我‘講你小時候’嗎?”
“是啊, 就是講你—小—時—候的故事啊,”可愛的孩子怕我不懂,還故意拉長了音以強調重點。
“哦,好:你—小—時—侯—的故事啊。”孩子一聽更急了,小鼻頭冒汗,又認真說了一遍,我說:
“我就是聽你的話才這樣講的啊,媽媽一個字也沒有少啊,”
“媽媽要賴皮。”孩子惱了,有點絕望,眼光開始淚熒熒了。
我那個心酸啊!那邊,是她給我生命的老娘——奄奄一息,這廂,是我給她生命的娃兒——興趣盎然。我的血脈、我今生的至親至愛全圍在我身邊!若世界末日即刻臨頭,我當絲毫無憾,因為生死都與我的至愛在一起了。但此時卻不能在老小麵前表現自己絲毫的痛苦,更不舍得讓她們分擔我一絲一毫的悲傷!我必須獨自飲盡這份苦毒。
你為娘在世說的最後一句
確是最明白的一句話
驀地,終是憋不住,哭天搶地“媽啊——”地嚎哭了一聲!隨即嚇醒了自己,便把嘴往死裏捂,我怎麽可以哭?但你還是聽見了,睜開眼,淚瑩瑩地用一個慈母才有的眼神望了我好一陣子,突然嗓音沙啞卻無比清晰、無比蒼涼地說了一句話:
“明明啊,你的心裏一定有什麽苦你不肯講出來啊!”幾滴淚浸潤了眼角,說完你便閉眼背過頭去又不說話了。
上帝為證,這是你在世為娘時,對我說的最後一句、卻是最最刻骨銘心、最最體貼、足以銘記我一生的娘親話!!!
多想驚天動地狂喊一聲“媽呀,你知道女兒的苦嗎????”然後跪在你麵前死死地抱住你,哭他個地老天荒、海枯石爛!但,終是不敢,便以最快的速度,渾身發抖捂著嘴衝到陽台!噴薄而出的淚啊拚命的流哦流…….站在陽台,我仰望蒼天:是的,一定是上帝讓你開口說話,因為隻有母親才能撫慰女兒那寸寸裂開血口的心……
誰說你年老癡呆、不曉世事?誰說你不懂兒女、麻木愚鈍?媽媽:人間冷暖,滄海桑田,你依然什麽都明白,隻是你無力再說,或者已不屑再說?但是今天你這一句話,足以讓女兒回味一世、珍寶一生! 從此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因為有媽在。
饒恕那時我走火入魔、要錢不要媽
97年,中國大陸的傳銷業到了最瘋狂的程度,我也卷入了進去,一個不小心,居然還成了當地的“大線頭”。我所在的那家公司,是導致中央當年7月份下達“全麵封殺傳銷”的導火索,我一直後悔自己那時走火入魔,要錢不要娘了。
公司是周薪製,每周2、3萬的進項、幾十萬的貨款著實讓很多人癲狂,我也快了。其實那時你生命的蠟已將快燃盡,為了騙自己的良心,我們請了保姆在弟弟家照顧你,好吃好穿的堆在你麵前。在你,其實隻是想跟我坐在一起,看著我在幹什麽你就滿意了。
我知道你想我,便把你和保姆接來我家坐在我身邊,看著我跟各地來的“下線”們滿頭大汗數貨款,點薪水,上北京,跑天津,沒完沒了。偶爾我會回頭關照一下:“媽,你渴嗎?玲玲,給奶奶把果汁端來…..玲玲,你怎麽傻呆呆地不給奶奶去洗個澡呢?”吩咐完又清點我那總也點不清的鈔票(點五次會有四次不一樣),我以為保姆的勞動能代替女兒的良心。
記得每次回頭看一下你,你總是靜靜地、象個孩子般地看著我,笑眯眯,很滿足,臉上潤潤的,很久沒有那麽甜蜜的神情了。現在回想起來,我怎麽那麽蠢啊,那麽敏感的我怎麽竟覺察不出你的異樣?還自以為我那麽忙還把老娘帶在身邊同吃同住同工作,大家還以為我是個多麽孝順的女兒啊!其實你已經預感到你要走了,你清楚看女兒一眼少一眼,所以見我忙成一團粥,你舍不得打攪我,所以你從不說一句話,就是喜歡用甜蜜蜜、汗津津的臉看著我笑,滿臉、滿眼都寫滿了:我是你的驕傲,我是你的榮耀。看著你這樣,我傻忽忽地還很高興,拍拍你的手,或摸摸你的臉又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我怎樣做才能彌補
今生對母親的虧欠???
我絕對認為,那笑臉是你30歲那年留下的那張照片裏才有的美麗容顏,是我人生最初記得母親的第一張笑臉。在你72歲,生命的最後一年,依然少有白發、牙潔如玉!在你多病、彌留的最後時光,坐在我身邊,我還依稀聞到你熟悉的體香------甜甜淡淡的女人香!即便在久病多年,你身上也沒有一絲病人身上特有的異腥味。以至你如煙而去後,弟弟們要燒掉你的遺物,我堅決地留下了你最後穿的內衣、墊毯甚至尿布,我已經沒有了媽,往後的漫漫歲月裏,孤燈清明,我能留下和抓住的母親,隻有這衣衫和母親的體味作為慰籍了,我情願在自己將來的某一天,也追娘而去時,我的女兒能將這些珍寶能與我一起進入永恒……
你走的前8天下午,依然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我們工作。突然,你象袋麵粉、無聲無息地“撲通”一聲從沙發倒在了滿是帳單的地上!從此,你再沒有醒來過。
悔!悔!悔啊,無邊的悔,這是今生犯下的最大的不孝之罪!那手頭的工作比母親的命重要麽?為什麽就不能陪陪母親說說話,梳梳頭,再捏捏她的手指,活動一下她的神經末梢、度過生命的最後時辰?天破尚有女媧補,上帝,你要我怎樣做才能彌補今生對母親的虧欠??? (未完,待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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