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倫比亞古城秘境絕地餘生
正午時分,圖卡爾旅行社塗著花花綠綠風光圖案的越野大吉普,先是沿著高速公路,而後沿著顛簸的山路,把我們從聖瑪它帶到了東南方向的一個小山村。這個叫做瑪梅依的小山村是徒步古城的起點。
七八個剛從古城返回的遊客散坐在路邊小賣店內外,等候帶我們來的大吉普車帶他們回聖瑪它市。陽光下,路邊晾曬著這些人泥乎乎濕淥淥的背包衣物鞋子。
一個三十多歲的大胡子坐在路邊,正在前後左右檢查他的小腿。我走過去,彎下腰看了看。“哇,這麽厲害,你感覺如何?”我問,指著他腿上的許多紅點。“這個呀,不稀奇,來回路上多得是。”大胡子點著頭,聽起來像是個英國人。隨即他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你帶驅蚊藥水了吧?記住多多的使用。”“你沒帶驅蚊藥水?那東西八成是不管用吧?”我有些疑惑。“是不管用,”大胡子咧嘴笑了,“沒事兒,哥們兒,別擔心這個,做好準備走路,走好多的路。”他豎起大拇指,“祝你好運,棒極了!”
簡單午餐之後,導遊與兩個後勤廚師把六天的野營必需品放到兩匹馱馬身上。我們每個人隨身攜帶自己全部的個人用品,隊伍出發了。導遊是個黑人,名字叫沃特,乍看上去有些麵熟,後來悟出來原因,沃特長的很像前聯合國秘書長安南,表情嚴肅,一幅救苦救難的模樣。兩個廚師一個叫胡塞,笑眯眯高高的個子,另一個叫伊斯瑪爾,平時很少說話。三個人都隻能講西班牙語。
今天的行程總計六公裏,基本上就是翻越海拔500米的一座大山。我們的出發點海拔100米,先是向上攀登大約400米,然後再下行250米,晚間宿營地海拔250米。
通向古城幾乎全部是在翻山越嶺。蜿蜒崎嶇的山路,看上去從來沒有真正修整過,準確點說,是一條經過了許多世紀,由過往人畜踩出來的通道。山形相對平緩的區域,路一般還比較寬,而越是陡峭難走的地方,路往往越是窄的離譜,常常窄到容不下兩隻腳並在一起。大段自然山石路麵,經常是凹凸不平,走起來高一腳低一腳,很容易扭傷。
最叫人頭痛的是泥路。雨林區一年到頭降雨量非常大,結果造出來許多爛泥潭。長長一段路,兩側是插不進腳厚厚植被覆蓋的山體,中間是幾十厘米深的泥漿。通過這樣的區域,隻能是沿著泥潭邊緣小心翼翼的移動。失去平衡,一腳下去,保證踩到底,爛泥底再滑一滑,就是個現成的泥浴。
今天走的上山路非常陡峭,幾乎沒有緩衝的地方,一路向上攀登。導遊沃特說,這是整個六天行程中最陡的一段。還好第一天精力充沛,大夥兒說說笑笑,不到一小時完成了向上200米海拔。途中,沃特偶爾會給我們解釋形態各異的熱帶植物。
每當接近南美洲雨林地帶,心裏總是會感到鼓舞和希望,古城路上也不例外。在我們沿途周圍,除了山石道路以外,厚密的植被似乎是在做一場生存競賽,不給大地留下任何空隙,每一寸每一分每一個角落都擠滿了碧綠。綠色是生命的象征,隻有到了熱帶雨林區,才能真正體會到綠色生命的繁盛。
沃特指給我們看生長在山坡上麵,大片樣子很平常的低矮樹木。他告訴我們那就是著名的可卡樹。可卡樹葉是提取毒品可卡因的原材料,本地區是哥倫比亞西北部主要的可卡因毒品種植加工區。
到了集中休息時間,沃特領我們走上一條岔路。幾分鍾後,腳下出現一個山中小溪匯聚而成的天然大水潭,兩米多深,清澈見底。古城路全程與布力它卡河主流並行,加上山中有數不清的大小溪流,每天給我們提供遊泳場所,提供甘甜的飲用水,而落差大的地方,往往還會形成瀑布,美不勝收。這個大水潭是我們第一天的遊泳場所,清洌的山間溪水,洗去了汗水,減輕了疲勞。
半小時後,我們從小溪上遊取水,裝滿了隨身攜帶的飲用水瓶,重新上路。出發前那一天,我還特別去藥店買了淨化水的藥物,結果一次也沒有使用過。六天中,我們一直飲用山中的天然水,從沒有人生病瀉肚。
早上在聖瑪它由於意外耽擱,出發的晚了一些。沃特擔心天黑前趕不到宿營地,休息後又是一陣急速攀登。也許是最近活動比較少,我開始感到不適應,整個隊伍逐漸拉開,我們三四個人落到了隊尾。我渾身汗如雨下,吃力的向上移動著腳步。終於,我們幾個人也登上了海拔五百米的山頂,大家重重的喘了口氣,這應當是今天的最高點了。前麵的隊伍已經遠去,沃特獨自坐在山頂等候我們。
沃特告訴我們:“從這裏一直往前走,有一所小學校。記住走小學校左邊的岔路。從那個岔路點開始,四十分鍾下行,就是今晚的營地。”
我們中有一個人把沃特的話翻譯給大家。安排好以後,沃特背包上肩,繼續趕路。
山頂上的道路平坦,看來今天一切順利,到營地前的路應當不會很困難,我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這時候,我才注意到山裏的景色是多麽美麗。
路兩邊生長著色彩豔麗的野花,路左側山體上是成片罕見的熱帶植物,右側是深深的山穀,透過滿目繁盛的植被,隱約能見到穀底潺潺流動的溪水。山穀另一麵,陡峭的山腰上,一所紅頂白牆的房屋,如同點綴在綠色海洋中的花朵。
我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對著山穀凝神傾聽,微風輕拂,四野一片寧靜。望著山穀對麵遠方出了一會兒神,我取出照相機,拍了兩張照片。我想記錄下這安寧的片刻。匆匆人生路上,我珍視這樣的片刻。
突然猛醒,我覺察到,天色似乎暗了不少,短短的耽擱,我落到了隊伍的最後麵,前麵不見人影,全體隊友都已經遠去。沒關係,我還記得,小學校,左邊岔路,四十分鍾下行,今晚我們的營地就在那裏。
我見到了路邊小學校,幾間舊平房,看來已很久沒有使用,我選擇了左邊的岔路。
走了大約二十分鍾,麵前又出現了左右兩條岔路,需要再次做出選擇。我意識到出了麻煩。我能想到的解釋是,那位團友在翻譯沃特的方向指示時,可能遺漏了什麽。通常這種局麵下的做法,應當是退回小學校就地等候。眼前的實際情況是,自打休息後,全隊走的很分散,旅程第一天,互相都不熟悉,沃特記不住每個人的麵孔。大隊到達營地以後,人們四處走動,沃特很可能意識不到有人掉隊。等他發現缺了人,估計會先等待一段時間,然後回過頭來找我。如果這時我退回小學校,意味著我要在那裏原地等候兩個小時。沃特如果回來找我,會打亂營地內其他人的正常活動安排。我遲疑了片刻,最後決定繼續前行,再次選擇了左邊的岔路。
出發前,曾有人問過是不是要帶上手機,回答是往返路上,包括古城在內,山野中根本就沒有信號。即便是帶著全球定位係統,沒有相對位置數據,也同樣施展不開。
繼續走了十五分鍾,麵前又一次出現岔路,這時我知道自己迷路了,我不能肯定到底是在哪裏出了差錯。莫非我見到的舊平房不是小學校?錯過了?還沒到?突然我意識到,沃特說小學校後有四十分鍾的下行路,剛剛過去的幾十分鍾內,並不全是下行路。天色漸暗,辨認路徑會越來越難,更糟糕的,是我不知道到底在哪個點走錯了,按原路退回已經沒有多大意義。
隻能向前走,這次我選擇了比較寬的岔路。看了看手表,下午四點二十分。過去幾天在聖瑪它市內,記得天完全黑下來的時間,大約是下午六點鍾左右,深山中,我估計距離天黑可能還有一個小時。
雨林中迷路,即便是白天,重新找到正確方向的機會也很小,天黑之後,絕無可能。我麵臨著相當嚴重的局麵。
“喂!有人嗎?”我對著前方呼喚。但願我走的基本方向是對的,營地就在附近,隊友們能聽到,或者隨便什麽人能聽到。
沒有回音。
我繼續往前走,隔段時間呼喚一聲,還是聽不到任何回音。很快,我意識到這個辦法實際上行不通。即便是有人響應,以我西班牙語的能力,根本無法與對方交流各自的相對位置,互相還是找不到。更何況,雨林內隻有經驗中的方位,沒有視覺中的方位,四麵八方看上去全都一樣,沒有參照點,哪來的什麽位置!
我必須麵對麵找到一個人。
左後方叢林中,響起了輕輕的口哨聲,我不禁一陣驚喜。“喂!你在哪裏?”,我朝口哨聲方向呼叫,還是沒有回音。我停住腳步,仔細聽,口哨聲以同樣的節奏不斷重複,十幾遍之後,我斷定是動物的叫聲。也許是天黑前母親在呼喚孩子回巢吧,聽起來真像人在吹口哨。不是鳥類,是什麽動物呢?好像對人呼叫的聲音毫不懼怕。
又一段時間後,右側峽穀對麵半山腰出現了一座房屋,估計與我之間的直線距離有二百米,向前看,我正在走的路,前方剛好也是向右偏轉,我決定堅持右轉,朝著那個房屋方向走。幾分鍾後,我知道這個主意也行不通。在一個點上清楚看到的物體,如何找到通向它的路,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我沿著路向右轉,房屋卻見不到了,再向前走出不很遠,路又偏回了左方。
這時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剛過去的一個多小時裏,我沒有遇到過任何人,天黑前這幾十分鍾,遇到人的可能性有多大?剛才的恬靜心緒早已蕩然無存,心裏越來越緊張。
山穀底部此時已然是一片黑暗,籠罩著穀底的狹長陰影如同黑洞的巨口,正沿著山體緩緩向上吞噬著寶貴的光線。我無目標的走著,開始考慮如何應付最壞的可能。除了聽天由命,我想不出任何能改善眼前處境的辦法。
熱帶雨林生存是一門不小的學問,最主要的危險是在林中過夜。南美洲雨林中隻有很少量的大型猛獸,基本不必擔心它們的侵害,但夜晚林中活躍起來的蚊蟲蛇蠍,會帶來更可怕的威脅。問題是,我沒有最起碼的露營裝備,隨身有個小手電筒,可隻帶了兩節備用電池,有一瓶飲水,但沒有任何食物。
記得幾年前在秘魯東南部的亞馬遜雨林。晚間與朋友穿過樹叢,到湖邊尋找南美洲大鱷魚。手電光束掃過,不遠處反射著一對對晶瑩的亮點,那是鱷魚們的眼睛,它們也在注視著我們。回到營地後,朋友指著我的肩膀,驚的不敢大聲講話,我偏頭看,肩膀上有一隻桔黃色帶紅色條紋的毒蜘蛛,伏在距離我的頸部隻有幾寸遠的地方,現在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在雨林中,與毒蜘蛛那樣近的親密接觸,弄不好會是致命的。
我盲目的向前走,心中慌亂,完全迷路了。又一個轉彎,猛抬頭,一個方型臉,濃眉大眼,二十五六歲的青年人,站在我前麵十幾米外的路上,正望著我。還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心中暗喜。青年人左手牽著一匹馬,馬背上馱著兩大捆香蕉,右手握著一把山區常見的柴刀。我猜想他是山裏的農民,晚上收工回家,顯然,他聽到了我走過來的腳步聲,停下來等候。
我們互相打了招呼。我是個外國遊客,這一點再清楚不過。
“怎麽,就你一個人?”他問我。我心裏一驚,“不不不,”我趕緊否認,“十一個人,我迷路,去古城。”他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看出來我不僅是個迷了路的外國人,還是個講不了西班牙話的外國人。
“那10個人,今晚”,我用手指在四周群山畫了半個圈,然後做了個睡覺的姿勢,表示那10個人今晚在圈內的某個地方宿營。“他們,你知道嗎,在哪裏?”
“噢,我知道他們在哪。”他說。 “太好了!在哪裏?”我高興得叫起來。他抬手指了指前方向下,然後向右畫了個大的弧線,再一個向下的小的弧線,我猜想是從這裏向前方山下走,然後向右翻一座大山,再翻一座小山。天啊!
我真的偏離了營地那麽遠?心裏不免有些疑惑。
“你,能帶我去嗎?”我試探著問,我自己不可能找到路。
“行,跟我走吧。”
他怎麽答應得這麽爽快?莫非是故意在騙我?我自以為不是個生性多疑的人,但接近夜晚時分,獨自陷在世界上最活躍的毒品走私區深山之內,這一簡單事實使我不能不特別謹慎。苦於語言障礙,我無力提更複雜的問題。
怎麽辦?到了這一步,可算山窮水盡,我迅速權衡了一下,沒有別的選擇,隻能跟他走,這很可能是天黑前我能遇到的最後一個人。
我跟在他後麵,誰也不再說話,默默地走著。十幾分鍾後,路旁分出一條很不明顯的小徑,通入旁邊的樹林。他停住腳步,開始動手勒緊馬背上縛住兩捆香蕉的繩子,同時示意我走入這條林中小徑,不必停下等他。進入樹林後,能見度頓時大大降低,感覺上已經是到了夜晚。片刻後,他帶轉馬,也走進樹林。林中非常靜,隻有我們沙沙的腳步,聽聲音判斷,他就在我腦後。想起他手中鋒利的柴刀,我的額頭浸出了冷汗。
林中小徑突然向左分了個岔,我快步走上岔路。“不對不對,一直往前走。”他在後麵招呼。我轉過身走回正路,抱歉地笑笑,然後擺擺手,表示還是請他在前麵帶路。他沒說什麽,牽馬從我麵前走過,這下我又跟在了他的後麵。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猜到了我的真實心態,但話說回來,走在前麵還是後麵,實在隻是心理感覺上的區別,他如果真有惡意,我盡管多年走南闖北,在這裏就算是徹底翻船。
出了這片樹林,緊跟著是一條狹窄陡峭的下山路,五分鍾後,我站在了一個山居院落大門外,這裏是他家。原來,剛才的林中小路直通他家後院,是一條方便回家特別趟出來的捷徑。他示意我稍候,然後牽馬進了大門。我卸下背包,放在地上,退後幾步,打量著這座山居。外麵看上去,小小的院落,簡單的房舍。圍繞著院牆,栽種著許多株盛開紫色的蘭花。
天色越來越暗,我心中暗暗焦急。
從院內走出兩個人來。前麵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她大大方方走到我麵前,伸出手來,“歡迎歡迎!”。“謝謝。”我接過她的手,輕輕握了握。她笑了笑,明眸皓齒,秀發盤頭,精致的五官,一個非常美麗的姑娘。
哥倫比亞姑娘們的美麗舉世聞名。她們在曆屆國際選美大賽中,經常名列前茅。生於青山秀水旁,也許是一個原因吧。
少女後麵跟著一個近五十歲的中年婦女,“你好。”我握住她伸過來的手。“你好。”她回答,上下端詳著我。“日本人?”“不,中國人。”這時候,帶我來的青年人走過來,“這是我媽媽,這是我妹妹”,他指著站在大門內的一個青年婦女,“那是我妻子。”我朝她擺擺手,她微笑著點點頭。
得,全體出動,我成了他家正式的客人。我提起背包,走進了大門。
有些像中國北方的四合院。院子左側是馬廄,青年人把香蕉卸在院裏,把馬牽進馬廄,廄中另外還有一匹馬。院子右側是倉房,正麵幾間房屋顯然是臥室。一個至少八十歲的老人坐在正房門廊下,見我走進院子,掙紮著想站起來,我趕緊趨前幾步,“晚上好,先生,千萬請坐。”
女主人搬過來一把椅子,放在院子正中間。少女捧來一大杯滾熱的加糖咖啡,正宗哥倫比亞咖啡。即來之,則安之,我索性坐下來,喝了一口咖啡,一股暖意流遍全身。
母女倆站在我對麵,我結結巴巴與她們聊起了家常。
女主人有八個子女。其中五個已經離家單過,三個還在身邊。她們養奶牛,有香蕉園,自給自足的山裏人家。“這個是我的小女兒。”母親慈愛的輕輕撫摸著女兒的手臂,女兒頭枕在母親肩上。“那位老人是您的。。。?”女主人解釋了幾句,我聽不懂,裝模作樣點著頭。
我暗暗發誓,從明天開始,好好學習西班牙文。
兒媳走過來,在院內點起兩隻蠟燭。我趁機提醒女主人,天太晚了,我必須盡快趕回營地。母親叫過正忙著的兒子,商量了幾句,告訴我,丈夫還沒回來,兒子脫不開身,她請家裏的幫工送我去營地。她要我放心,絕沒有問題。
她們家庭的名字是特雷斯。臨走,我取出相機,和全家拍了一張合影。
她的幫工名叫霍巴尼,個子不高,三十來歲。重新上路,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很快又開始爬山,山的坡度很大,霍巴尼打著電筒走在前麵,我勉強跟在後麵,又餓又累,真有些走不動了。
霍巴尼很快發現我已是精疲力盡,他停住了腳步。等我走到身邊,伸手示意我把背包給他。“不,我能行。”我謝絕了他的好意,繼續跌跌撞撞跟在後麵。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翻過了這座高山,山底下是一條小河,站在河邊,黑暗中看不大清楚,隻覺得水流很急。霍巴尼走到我背後,沒有再問我,除下了我的背包,背在自己肩上。他穿著長筒膠靴,走到水流中,伸出手來:“來,我扶你過。”
饒是那樣,黑影中我還是一腳沒踩實落入河水中,鞋子裏立刻灌滿了水,走起路來咕嘰咕嘰,更為艱難。
我們出現在營地的時候,已經是離開特雷斯家一個多小時以後了。沃特出去找我還沒回來,其他人都圍過來,詢問出了什麽事,我是怎麽樣找回來的,沒有人注意到有個當地人和我在一起。
燭光下,霍巴尼告辭離開,與他握手道別時,我把一張紙幣放在他的手心裏。他抬起手看了看,頓時有些不知所措,連說“不不不”,顯然,他並沒有期待報酬。我讓旁邊的美國姑娘妲妮拉解釋給他,這不是報酬,是我的感謝。妲妮拉的父親是美國人,母親是墨西哥人。她能講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語,是我們行程中的首席翻譯
目送霍巴尼的手電光消逝在返回的山路上。我回來換下濕衣服,衝了個冷水淋浴,感覺好多了。我返回營地後又是近一個小時,沃特才回來。無論如何,幸好沒有出事。
營地是個簡易的露天大棚子,兩邊木柱上已經整齊的對麵拴好了十幾張吊床,每張吊床都有蚊帳覆蓋,看上去還好。晚飯後,我把濕衣服搭在木欄上,擠掉了登山鞋裏的水,靠在一邊,然後找到一張沒有人占用的吊床,脫了衣服,撩起蚊帳,鑽了進去。手電筒放在身邊。
我第一次在這種窄吊床上過夜,沒辦法像習慣的寬吊床那樣,把身體橫出一個角度,結果翻過來掉過去,怎麽躺著也不對勁兒。整個營地很快安靜下來,我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一段時間後,覺得腿上奇癢,糟了,忘記了這條路上的頭號殺手,顯然它們已經潛入了蚊帳。我趕緊爬起來,模到手電筒,鑽出蚊帳,找到背包,尋出長袖衫,長褲子,長筒襪,驅蚊藥水,穿好後把長袖衫束在褲子裏,把褲腿塞進襪子裏,在手上臉上所有裸露部位擦了驅蚊藥水。蚊子再機智勇猛,無處下口,也隻好幹著急。
用電筒照著,看看手表,還不到午夜。我走到了營地邊,外麵下著小雨,微風吹過來雨點,打在臉上,涼絲絲的感覺。前方下麵傳來陣陣濤聲,看來我們的營地紮在河岸邊高地上。我往前再走幾步,到了高地邊緣,探身用手電照下去,透過細細雨絲,什麽也看不見,熄滅手電,伸手不見五指。
謝天謝地,此刻我沒有獨自在雨林中間。
【本文原自南美旅遊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