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奇異點

戴榕菁

 

當代人類科技的迅猛發展讓科學家們擔心有一天科技的發展會出現失控。至於如何失控他們也不清楚，隻是覺得會有那麽一天突然科技的發展快到了人類無法控製的地步，因而他們將之稱為奇異點（singularity）。據說是著名的數學家馮諾依曼身前最先提出這一擔心的。很顯然他們的擔心有兩個基本特點： 1）他們擔心的是人類無法掌控作為人類對立麵的科技，而不是人類自己；2）他們的擔心很朦朧，他們並不知道人類將如何無法掌握自己發展出的科技。

後來科學家們總算從一個關於集成電路的複雜性成長速率的所謂摩爾定律中找到了一個可以比較形象地描述那個奇異點的依據；但他們仍然說不清為什麽那個摩爾定律就能讓人類文明出現無法掌控的奇異點來。因此，那個奇異點仍然保持著它的朦朧性。

其實，一個比朦朧的科技奇異點更現實的更需要讓人類擔心的恐怕是隨著科技的發展而出現的人類自身的道德奇異點。

科技的發展的一個必然趨勢是使得市場上的勞動力將從直接與物質性資源打交道的生產轉為與人打交道的所謂的服務業，而人工智能的發展將進一步將人力從簡單的體力型的服務業趕向居於生產和接觸性的服務業之間的五花八門的銷售性的所謂商業。這將從不同的層麵上對人類的道德水平提出挑戰。

首先，商業的一個基本特點是要獲取利潤的最大化，因此很多在日常生活中的一般人際交往中被認為不可取甚至被鄙視的行為在商業中就成為了正常甚至高尚。商業中經常會出現一些人為了追求利益而采取非法手段進行惡意欺詐因而受到社會撻伐的現象；但是，為了商業利益而彼此隱瞞真相，創造各種誘惑人的假象，以各種方式獲取高額利潤等等在普通親朋好友之間會被認為不道德的行為，隻要不犯法，在商業上都可被認為是公平合理；善於運用這些手段但又不犯法的商人還甚至會被視為商業典模，如果有人願意從高額利潤中拿出一部分錢來做公益，那更會被譽為高尚的商人。

這種商業文化與一般傳統道德之間的不一致如果隻存在於少數商業人員之中，這個社會還能承受；但是當99.999%的人都要從事商業的時候，那時商業界的正常文化就將成為人類的正常道德標準，因此傳統上的互信互義彼此坦誠都會在人類的道德字典中消失，爾虞我詐將成為生活中的正常現象。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將被逼到如同商業利益一樣更加不可調和。

這裏要注意的一點是，商業文化並不僅局限在商業老板或經理的血液中，而是從基層員工就開始一步步地養成。這是因為商業的老板和經理常會逼著基層員工去做一些自己良心上都覺得難以接受的事情；在一個商業機構中，對於突破道德底線的承受力大的員工，隻要不給公司惹上司法麻煩，就會比其他同人更容易獲得經理或老板的賞識，因此更容易升遷出頭。當那樣的文化培養出來的員工成為經理再自己做上老板之後，他們對於突破道德底線的心理耐受力就會有所進化。這樣一代代的進化的結果，將使得人類社會的道德底線一步步地向法律的底線退守。商業中不被認為是說謊的謊話在生活中也將被認為是合情合理的謊言。因此，經過若幹代的進化之後，整個社會就會有更多掌握資源實權主導社會文化的人的內心是藐視社會傳統道德的。

這裏要注意：所謂的法律底線不但是人為製定的，更是由執法和司法機構來人為地執行守護的。因此，法律底線本身也會因為社會道德底線的突破而被突破。

第二，現代網絡文化所創造非直接接觸的商業模式是大大加速人類社會道德底線下降的一個重要機製。由於商業服務的提供方不需要直接麵對顧客，因此傳統商業中由直接麵對顧客而帶給商業從業人員的內心的道德壓力將會大大降低。另一方麵，高科技的發展尤其是人工智能的發展更使得對於顧客的潛在的道德傷害被轉移到遠離顧客的後台生產及包括IT在內的支持性部門，甚至是設計後台生產部門的自動化生產線的和顧客服務數據處理軟件的工程師們的行為中去。隨著服務方的人為活動與被服務的人之間的距離的不斷加大，商業利潤的影響也必將不斷地超越源自基本人性的社會道德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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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科技的高速發展將首先帶給人類的並非所謂的科技奇異點，而是道德奇異點。如果人類無法突破這個奇異點，那麽真正讓人們無法掌控的災難恐怕就不遠了。那時，人們恐怕真正需要認真地思考一下那種認為在這一屆文明之前曾經有過其它的被滅絕的文明的說法所表達的可能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