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裏是兩把拴在一起的鑰匙,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一個浦東的地址。
“我聽會計說你最近在打聽找出租房,是不是親戚家裏不方便?好像是你舅舅家是吧?我說呢,你不要在外麵亂找了,有的地方一個女孩子住也不安全。這是公司的房子。70幾平米。小區很安靜,周圍買東西乘車也方便。兩把鑰匙都在這裏。你搬進去換個鎖就可以了。”
小佳驚訝之中,不知所措,連連搖頭;“徐總,這,這不合適吧?我剛進公司,別人知道,會說閑話的。”
“什麽閑話?我的房子就是公司的房子,公司的房子就是我的房子,誰還敢說我的閑話。” 徐強生眼睛瞪起來,把嗓門也提高了。
“住在公司宿舍裏的員工又不止你一個。他們跟我從溫州出來的,我都有地方給他們住。隻不過你不知道罷了。我們是幹什麽的?造房子的還愁沒地方住不成?”
“老實說,根本不算什麽,房子好幾套。做這個行當這麽多年,樓也蓋了不少。有時候他們業主欠我們錢,就拿兩套房子來充數。充數就充數,得饒人處且饒人,差不多就行了,我也不跟他們多羅嗦。那時候他們都說我贛,嗬嗬,後來房價一漲,我還有賺。我想這個主意不錯,後來每蓋一個樓,我就搞幾套房在那個樓裏。買的也便宜,他們給我折扣。有的我就公司裏人自己住住,有就賣掉賺一點。不過每個樓裏至少要留一套的,做個紀念。房地產這個事情大有搞頭。所以我這次冒這個險,搏一記。要搞就搞大一點。”
老徐酒喝了不少,話也格外多起來。
小佳看著桌上的鑰匙,悄悄把手伸到褲子口袋。指頭準確無誤地摸到了陸濤給她的那把鑰匙。自從上次陸濤給了她這把鑰匙,她揣在口袋裏,天天都帶在身上。
那是一把街邊小攤上臨時現配的鋁片鑰匙,單薄粗糙。眼前這兩把,是原裝的黃銅鑰匙,沉甸甸,厚實,嶄新發亮。
舅舅家就要裝修好了,原先外婆的房子的陽台封起來,隔開來,牆上做了書架,給小虎當學習的房間,光線明亮。房間鋪了地板,吊了頂,打了櫃子,比從前氣派許多。廚房也煥然一新。舅媽說給外婆看病,錢用光了,沒錢裝修,問爸爸借兩萬塊錢。爸爸把錢寄來了。
小虎的床已經搬進基本裝修好的新房間。可是小佳的行軍床還安在飯廳的過道裏。床一支起來,旁邊就沒有下腳的地方,人走路都困難。晚上大家進進出出,去廁所,去廚房,都要從小佳旁邊過。小佳要是沒睡,就爬起來給人讓路。要是睡了,大家就從她床鋪旁邊擠過去,或者直接跨過去。
小佳低頭看著桌麵,想著自己兩平米的棲身之地,陸濤那10平米不到的小屋,陳家銘住院時的那個30平米的病房,和眼前這70平米的鑰匙。
房子,房子,一個安身之所,一個窩,一個家,一個夢。
小佳沉默著,慢慢地眼裏浮上了大片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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