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齋誌異---茶女紅（２）

從竹林裏走出來時，阿麗忽然看見路邊幾個孩子圍著一個墳頭在喊什麽,

“是狼”，

”是狗”，

”不是狗!”。

她好奇的走過去一看，真的是一隻說不清是狼還是狗的小動物。不過再仔細看，就覺得它可能的確是隻小狼崽了，但見它一身灰毛，雜亂不整，參差不齊，可是摸著卻很紮手，黑黑的鼻頭，尖尖的耳朵，半閉著眼睛，雖然驚恐地縮在那裏，可是嘴裏卻露出細細尖尖的牙齒，這麽一看，實在不像狗。一個小孩拿著根樹棍，把小狼翻了個四腳朝天，隻見灰色的肚皮上，還有一溜紫色的毛。而一條後退上，還有一個牙印樣的傷口，流出的血已經凝固了。幾個孩子正商量著如何處置這隻小狼。阿麗不知孩子們打算如何處置它，於心不忍，就從身上掏出了五毛錢，給了那幾個孩子，買下了這隻小狼。

買完後，阿麗抱著小狼走到汽車站，這才想起，那五毛錢是身上僅有的五毛錢，是回家坐車的錢。沒辦法，隻好抱著小狼，順著路往回走。從雲棲到杭州城裏，四十多裏路，阿麗走到家時，已經是半夜了。姐姐阿美還在等著她。阿麗給阿美講了父親的情況，講了茶女紅的神奇，又講了這小狼的來曆。阿美也很喜歡這小狼，不過她想的多些，不由得問阿麗，你拿什麽喂它呀？ 現在我們自己吃飯的錢都這麽少。還有，這狼長大了怎麽辦？ 它要是咬人怎麽辦呀？

阿麗卻說，“吃你不用管，我喂它牛奶。再說我也不會老養著它，等他長大了一點，我就把他放了。讓它自己回到深山裏，說不定還能找到它的爸爸媽媽呢。”

阿美問，”咱們家訂的牛奶都停了，你上哪找牛奶去呀?”

阿麗回答，“我自有辦法”。原來，以前人們訂牛奶，牛奶都是送到家裏，人們隻要每天把喝過的空牛奶瓶放在樓門口，第二天，送牛奶的工人就會按時來把舊牛奶瓶取走，把新鮮牛奶留下。誰知文化大革命一來，送牛奶也變成為資產階級服務，不讓送了，人們必須自己到奶站去取牛奶。

阿麗在雲棲帶小狼回來的時候就想好怎麽辦了。第二天到了取牛奶的時候，她就拿著個空瓶來到離家不遠的奶站，把每個空牛奶瓶裏剩下的幾滴牛奶倒進自己的瓶子裏，積少成多，幾十瓶下來，居然也湊了滿滿一瓶牛奶。她把牛奶拿回家，到在一個小盆裏，放在小狼麵前，看著小狼一口一口的把牛奶喝光。那小狼喝完牛奶後，晃晃頭，在阿麗的腳上蹭一蹭，阿麗看著高興極了，對阿美說，你看小狼多高興啊。

阿美故意逗阿麗，“你又不是小狼，你怎麽知道它高興啊？” 阿麗想起父親曾和她們講過莊子和惠師的爭論，就回答阿美，“子非我，安知我不知狼之樂。”

過了幾天，阿麗到學校去，聽見幾個紅衛兵在議論前幾天去砸靈隱寺的事，還說到了打狼的事。其中一個繪聲繪色地說著，“我親眼看著那老狼用嘴叼著三隻小狼，就從離我不遠的地方跑過去，我一磚頭扔過去，差點打中它。” 阿麗聽了心頭一震，心想會這麽巧嗎？ 我撿的這隻小狼就會是靈隱寺的那隻嗎？

不過，阿麗還是堅持每天去牛奶站倒牛奶瓶，回來喂小狼，隻是對外和誰也不說這件事。

一個月以後，小狼已經長得很大了，夜裏，還常常發出嗚嗚的叫聲。阿麗知道，她沒法再養它了，應該按照原來所說的那樣，把小狼放回山裏去了。

這天，阿麗找了個大紙盒子，在四周挖了幾個洞，用來透氣。她把小狼放進盒子裏，抱著盒子離開了家。她沿著馬路漫無目標地走著，不知不覺的來到了浙江大學的門前，以前父親常帶著她到這裏來和一些老師探討數學問題，所以阿麗對這裏很熟悉。父親對她講過，數學係的樓在西麵，有一個老師講課嗓門特別大，以致東麵座樓裏的人都可以聽到。

阿麗沿著一座座的教學樓向著學校後麵的老和山上走去。學校裏麵到處是大字報，亂哄哄的，也沒人理睬她。以前，曾經有一條小路通到山上，可是現在卻找不到了，她隻好順著山坡慢慢往上爬，，因為一隻手抱著個盒子，掌握不好平衡，好幾次還差點摔倒。

阿麗終於爬到了半山腰，她蹲下來，打開盒蓋，把小狼放出來，然後摸了摸狼背上已經硬紮紮的狼毛，對著它說，“你走吧，以後要是見到我，可別吃我呀”。阿麗知道，沿著老和山，可以一直走到靈隱寺。她針對希望小狼還能在那裏找到他的爸爸媽媽。

小狼似乎知道要分別了，貼著阿麗的腳繞了兩圈，抬起頭，看著阿麗，嗚嗚地叫了兩聲，然後慢慢鑽進了旁邊草叢裏。阿麗看著草叢晃動著，向前延伸著，一會兒，什麽都不動了。

阿麗站了一會兒，又往山頂上爬去，到了山頂，她轉過身，向山下望去，這裏已經高的足以看見西湖的景色了。西湖不論在什麽時候都是那麽美麗，阿麗可以順著腳下的山路把景點一路數過去，玉泉，黃龍洞，孤山，西泠印社，嶽墳，斷橋，曲院風荷，蘇堤春曉，三潭印月，花港觀魚，。。。

“什麽時候，我們全家才能一起重遊西湖呢？那隻小狼，或許過幾天就可以遇到它的爸爸媽媽了，我什麽時候，才能和我的爸爸媽媽在一起呢？”

。。。。。。。

轉眼到了1968年，先是年初阿美上山下鄉，去了安徽插隊。然後父親由於身體越來越不好，單位裏同意他回到杭州的家裏。到了年底，阿麗算是中學畢業了，也要下鄉。她倒不是不願意下鄉，隻是擔心父親無人照顧，好說歹說，總算是以父親身體不好，身邊需要人照顧為由，讓學校同意阿麗到杭州近郊插隊。等接到通知一看，居然這麽巧，要去的地方就是父親去過的雲棲生產隊。

阿麗已經很感激學校裏工宣隊的師傅了。畢竟雲棲離杭州隻有四五十裏路，乘汽車一個多小時就可以回來，而且，上次阿麗去過一趟，還挺喜歡那個地方的。於是，１６歲的阿麗，自己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到雲棲插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