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偉長和《不列顛百科全書》

徐慰曾 　發布時間： 2007-07-24 07:40　光明日報


　　《不列顛百科全書》又名《大英百科全書》，是一部曆史悠久具有權威性的工具書，20世紀後，版權轉到位於美國芝加哥的不列顛百科全書公司。1980年8月，經過多次接觸，在鄧小平同誌的積極推動與支持下，中國大百科全書
出版社和美國不列顛公司簽訂了出版中文版《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以下稱《簡編》）的協議。為解決政治歧見及其他重要問題，協議成立由中美雙方學者組成的中美聯合編審委員會，作為編譯工作的決策機構，負責通過協商，解決分歧。錢偉長同誌就是這個聯合編審委員會中方委員之一。

　　我於70年代末到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工作後，先是擔任《簡編》編審委員會中方秘書及副主編，一直在錢老領導下工作，多次親聆教誨、共商難題，耳聞目睹了錢老對該書工作的熱情支持，對他的無私奉獻的精神感受尤深。通過近二十年的艱苦努力，《簡編》（共11卷）至1997年為止，發行了17萬套；1999年，《不列顛百科全書》國際中文版（20卷）出版；2007年5月，《不列顛百科全書》國際中文版（修訂版，20卷）如期麵市。在這樣的時刻，我不由得又回想起和錢老共同度過的難忘的歲月……

　　編譯一套包羅萬象的百科全書，首要的任務是聘請各個方麵的專家、學者。錢老對此不遺餘力，積極推薦，不但自己親自寫信、打電話，還讓夫人孔祥英先生騎自行車帶我上門拜訪。事後，我很有些過意不去，但錢老卻誠懇地對我說：“你還缺什麽人，可以告訴我，我再幫你找。”

　　《簡編》在編輯過程中遇到過大量的政治性和技術性問題，需要中美雙方人員反複磋商，協商解決，4年中共開了3次全體會議，10多次工作會議。百事纏身的錢老，對此不厭其煩，除一次因病，其餘都是每會必到，起到了關鍵作用。1983年初，錢老要去上海工業大學任校長，工作更加繁忙，但臨行前他專門找到我說：“我會把《簡編》當作重要工作，一直幹到底，你有事盡管找我。”他真是說到做到。1984年12月主編劉（尊棋）老在上海病倒，半年多不能工作，我懷著試試看的心情，開口請錢老主持以後的會議，沒想到錢老竟爽快地一口答應了。

　　和一些掛名的編委、顧問不同，錢老這個編審委員，不僅名副其實，而且經常幫助解決本不在他職責範圍內的瑣事。如他關心該書的編譯經費和銷售問題，並多方予以協助。錢老對我們編輯部同誌的關心，更是有口皆碑。1984年下半年，編輯部在上海工作，錢老先是從上海工業大學打來電話，派車接我去了解情況，請我吃飯。不久，他又專程來到編輯部慰問同誌們，和每個同誌握手，還拱手感謝大家，使正在鏖戰的全體人員深受鼓舞。

　　1992年我應美方之邀，負責修訂《大英百科全書》中文繁體字版（在台灣發行），錢老得知這一情況後，立即打電話叫我去，細細問明情況，又告誡我應注意的事項，避免出現不必要的問題。

　　錢老古道熱腸，在解決我們工作的難題方麵，是有求必應。中美聯合編審會議決定在1985年9月《簡編》第1-3卷出版時，請求小平同誌第三次接見，但對他能否接見又沒有把握。我向錢老匯報了這件難事。錢老略略思忖後說：“你隻要告訴我預定日期，我會提前一周回京，如報告未獲批準，我可以設法請其他領導人接見。”當時我為了籌備接見和招待會，到處奔跑，十分疲憊，錢老見狀，就關心地提出：“你可以用我的車子。”1987年春，美方在香港舉行《簡編》發行儀式，當時主編劉老因健康不佳，已難以成行，而錢老的活動日程不巧也安排得很滿。正在為難之際，錢老最後還是說：“我推掉其他活動，同你跑一趟香港吧。”一下子為我們解了困。

　　還有一件令我難忘的事，那是在1993年春，我應美方之邀要去台灣參加一個會議。但日期臨近了，訪問報告卻不知何故沒有批下來。我心中不免十分焦急，突然間又想到了錢老，情急之下便一大早跑到了錢老家，把錢老吵了起來。錢老問明情況後，來不及洗漱，穿著睡衣走到書房，立即寫信給台辦領導同誌。下午，夫人孔祥英先生又專門打電話給我，說錢老上午開會時見到台辦那位領導，當麵又向他托了這件事。錢老的關心與幫助，使我終於得以如期成行。

　　作為德高望重的國家領導人、學界泰鬥，錢老早已是著作等身，但為了保證《不列顛百科全書》國際中文版的權威性和嚴肅性，他不顧年老體弱，親自動筆翻譯。回溯往事，我至今仍感佩不已。1992年春，我去請教錢老如何改進新版的框架結構，提出要全文翻譯英文版《不列顛百科全書》中《詳編》（長條目部分）內有世界性影響的全部人物，如政治家、哲學家、科學家、文學家等。錢老很讚同這個意見，並提出科學家部分如阿基米德、達爾文、愛因斯坦等他都很熟悉，他願意自己來動手翻譯。我聽了吃了一驚，心想錢老已80高齡，公務又繁忙，這部分條目多達7萬多字，需要查找各種資料，是件非常繁瑣的苦活，萬一不慎累倒了錢老，還真擔當不起。於是，我力勸他不要承擔此事。但錢老倔脾氣卻上來了，堅持要幹，說：“我可以每天清早起來翻譯，你什麽時候要稿，我保證什麽時候交稿。”我說不動他，隻好將這部分稿子交給他譯，後來錢老還真的提前交了稿，並幽默地說：“我為老伴掙了點買菜錢了。”

　　20多年來，錢老對於《不列顛百科全書》簡編和國際中文版，無論是作為聯合編審委員會的中方委員，還是1995年後的顧問委員會的中方顧問，都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不列顛百科全書》簡編、國際中文版以及修訂版幾大出版工程，之所以能夠克服各種困難，在較短的時期內出版全書，首先應歸功於小平同誌的關懷和由他倡導製定的改革開放政策，而以錢偉長同誌、劉尊棋同誌為代表的一大批知識分子，愛國敬業，為振興中華奉獻自己全部心血的無私精神，也是促成小平同誌所說的這件“好事情”成功的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