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飛
讀讀，寫寫，聊聊，快快樂樂地變老。
從流動侍者的銀托盤裏拿了一杯餐前酒，菲與麥可融入了安東尼奧和茱莉婭等幾個研究生圍成的聊天小圈子。間或，菲忍不住要從落地玻璃窗往外望去，貪婪地享受窗外隨著夕陽西下，漸漸隱退的人間美景。在四周修剪整齊的高爾夫球場的背景下，首先撲入眼簾的是一略顯橢圓形的池塘，池塘的正中有噴泉，水柱呈中間高，周邊低的噴流，似開在淡綠色池心的一朵白色的水蓮花。池塘周邊水麵上飄浮著些許綠色的小蓮葉，約莫有三對鴛鴦在追逐嘻鬧，撲楞著翼翅，一會兒在岸邊作閑庭散步，一會兒又躍入池中作鴛鴦戲水。池塘的邊上是一白色小園亭，亭前有一與之相呼應的白色弧形門洞，亭子邊上的白色護欄和弧門上都纏著有各色鮮花點綴著的綠藤，一條青草間雜的石徑從亭子邊上延伸出來，曲曲彎彎的引到了這幢維多利亞小樓前。
這個鑲嵌在高爾夫球場中央的池塘設計，無論從構圖和色彩來看，均為上品，怪不得深受新婚佳偶們的垂愛。菲心裏感慨著，想象著若有一天自己也能穿上白如雲霞的婚紗，做一回在開滿鮮花的弧形門前，由著攝影師擺布的，做著各式姿勢的幸福美麗的新娘，此生定可了無遺憾了。
菲正胡思亂想著，在門口歡迎大家的侍者來招呼大家進餐廳就餐。隨著人流穿過一回廊，大家來到了明亮潔淨的主餐廳。正對餐廳門的是一小型表演台，兩個大型水晶吊燈華麗而精美，從兩層樓高的樓頂懸掛而下。沿著廳的三邊擺設著鋪著白色台布的餐桌，每隔 3-4 個座位的桌麵上，都有一天鵝狀水晶花瓶，點綴著幾朵不同顏色的鮮花，平添幾分溫馨。
菲和安東尼奧最後走在一塊，兩人邊聊邊落座，安東尼奧坐在菲的左手邊。沒一會兒，聽得右手邊似乎也有人坐了，菲就轉過身準備與右鄰打個招呼。剛轉過來，菲就楞住了，原來是凡穩穩地坐在那兒，正笑眯眯地直視著她。那種笑，仿佛這是他倆事先串通好了的，心領神會，意味深長的那種笑。笑得菲臉紅眼慌，胸腔裏的那顆心像撞鹿似地砰砰亂跳。
恰好此時，係主任 Dr.Taylor 走到台上，拿著叉子敲著酒杯的邊緣，讓大家安靜一小會。
“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光臨。 ”Dr.Taylor 的聲音宏亮又渾厚， “ 大家知道，我們今天聚在這兒是為了歡送 Dr.Walsh. 如果你們以為，每一個在座的退休時，我都會同意在這兒花大錢，開個告別會的話，我要告訴你們， ” 說到這兒， Dr.Taylor 頓了一下，獵鷹般的目光環視了一下他的臣民，笑著說， “ 女士們，先生們，你們想錯了。 ”
台下一片感歎笑語聲。
“ 除非，你們也能做到像 Dr.Walsh 那樣，在本係勤勤懇懇帶教搞科研三十年，被研究生院授予最受學生愛戴的老師十次，發表文章近二百篇，近十年來，平均每年能申請到二百萬的科研經費。 ” Dr.Taylor 又恢複了他平時講課時的語調，快速而幹脆。 “ Dr.Walsh的告退，無疑是我係的一大損失，但是我們尊重他的意願，並祝願他健康長壽，盡情享受退休的好時光。今天，我們還特地給他準備了個意外驚喜。 ” 他從南希手裏接過一個獎牌， 接著說，“ 現在，我很榮幸地宣布： Dr.Walsh 被學校授予最高榮譽獎 ---“ 終身成就獎 ” ！有請 Dr.Walsh 上來領獎。 ”
全體起立，鼓掌。在大夥的掌聲中，滿頭銀發的 Dr. Walsh 健步走上台，從 Dr.Taylor 手裏接過燙著金字的木質獎牌。
“ 真不容易啊， Dr.Walsh 是個真正的學者，令人敬佩。 ” 凡向菲稍稍傾身，向她耳語道。
“ 嗯，真正做學問的，如同苦行僧。幾十年如一日地求索自己心中向往的真理，不計較常人的榮辱得失。 ” 菲輕輕地回他。
Dr.Walsh 在台上示意大家坐下。今日的他特別的容光煥發，他揚了揚手中的獎牌，開始了他的得獎感言： “ 謝謝大家，謝謝學校的厚愛。時光飛逝，不敢相信，我竟然在這兒度過了整整三十年。四十年前，二十五歲新婚的我，攜愛妻從愛爾蘭到美國哈佛大學讀博士，之後又在其他院校輾轉了幾年，最後落戶在這兒。送走了無數屆畢業生和許多同事，沒想到今天輪到自己了。 ”Dr.Walsh 說到這兒有點哽咽，大家受他的情緒感染，多了點離愁別緒的傷感。
“ 大家知道，我這次不僅是退休，還要搬回愛爾蘭去安享晚年。 ” Dr.Walsh 邊說邊凝望著台下他的夫人， “ 因為莎拉對我說，她想回家了。這四十年來，都是她聽我的，我想，到了該是我聽她的時候了。謝謝你，莎拉，謝謝你四十年來，無怨無悔的支持我的事業，這個獎是你幫我爭取來的。今天，我想把它獻給你。我還想告訴你，在我眼裏，你永遠是那個與我第一次跳舞時，不停踩我腳又不停道歉的，長著雀斑，滿頭紅發的俏皮女孩。我愛你，莎拉。 ”
瘦弱蒼老的莎拉走上台，已是淚流滿麵，當兩人情不自禁緊緊擁吻時，大家感動得再次全體起立，鼓掌表達自己對這對老夫妻的尊敬和愛戴。
菲為他倆相濡以沫的那種真情所打動，忍不住也跟著落淚。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無論膚色，人種，遺產密碼子的差異，心中燃燒的都是一樣的感情。菲邊使勁鼓掌，邊偷偷地用眼角看了一眼身邊的凡，鼓掌著的他，眼裏也似有淚光在閃，不覺心裏有種暖暖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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