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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遊記(二)--天台禪院:喝茶問道

(2004-10-30 04:05:54) 下一個

    是夜。禪院,明月。

 

    我信步穿過條條青石鋪就的寺中小路,悠然欣賞著這月光籠罩的寺中景致。四周除了有幾座禪院還透出些燈光和秋蟲錯落有致的低鳴,倒是一片安靜祥和。在一顆丹桂樹下我停了下來,月色雖好,讓我辯出這是可丹桂樹的,卻是因為她飄逸在空氣中濃鬱宜人的清香。  

 

    桂花,夜色,月影,蟲鳴。我沉浸在這無邊的安逸和寧靜中,貪婪地呼吸著這飄逸在空氣中桂花的暗香。

 

    "施主遠道而來,何不進來喝杯清茶." 聲音很低,猶如來自天邊,又似近在咫尺,卻清晰可聞。我看了一眼四周,並無旁人,前麵一間禪房有燭光從木窗中逸出,聲音該是從那裏麵傳出來的。

 

    帶著一絲懷疑,我走到禪房的廊前,上了台階,來到禪房門前。想敲門,略一猶豫,改敲為推。

 

    門開。舉步往裏走,右腳剛跨過門檻,左腳剛要跟進,突然異變突起!!

 

    刹那間,禪房裏湧出一股洪水,排山倒海般朝我身上壓來。我左腳條件反射般退了回來,那股洪水衝力甚大,我還沒站穩腳,又噌噌噌地退了三大步,最後一腳踏空,踩在身後的台階上,才勉強站住,嚇得背後一身冷汗 !

 

    半刻才回過神來,發覺四周依舊是那麽安靜祥和,好象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身上和四周一點水跡也沒有。麵前的禪房半開,分明是我剛才推開的,但我卻弓步站在3步外的台階上。水? 剛才那些水去哪裏了?! 我糊裏糊塗,深深吸了口氣,定下心來,走上前兩步,透過半開的門,看到禪房的中間放了一張低矮的小茶桌,桌子兩邊一左一右擺了兩個寺廟裏常見的蒲團,左邊的空著,右邊的蒲團上則坐著一位僧人。

 

我在門口抱拳施禮道:“ 深夜打擾大師清修,誠惶誠恐,請大師恕罪!“那僧人並不答話,抬手朝著對麵的蒲團伸了一下,意思讓我入座,看上去早有準備,等老朋友來喝茶似的,卻被我撞破洞天。

    我進了門,在門邊脫了鞋,走到那蒲團邊上也盤膝坐下。就在這走過去的幾步瞬間,用餘光掃了一眼禪房,房間大概長七米,寬六米,左邊靠窗放了一桌一椅,是那種明式的桌椅,桌上放了幾本書,猜想應該是佛經之類的書。書桌邊上立了一個齊胸高,用老樹根做成的花架,上麵放著一盆蘭花,隱約看到開著幾朵小小的蘭花。看的隱約,是因為房裏沒用電燈,照明的隻有兩根粗如兒臂的大蠟燭,插在石頭琢成的蠟燭台上,放在小茶桌不遠的地方。小茶桌邊上,放著一個小炭爐,炭爐上擱了把小瓦壺,正燒著水,炭爐裏竄起的小火苗頑皮地對著小瓦壺一撞一撞,有如小兒對著母親撒嬌一般。炭火有股甜香,應該是桃木燒得炭。

    小茶桌是紫檀木做的,打磨的非常豐潤,桌子沒有上如何漆,卻在燭光下閃爍著暗紅的光澤。桌上放了兩個陶製的茶杯,杯子呈珍珠般的乳白色,放在我麵前的茶杯外麵畫了一顆古樸的梅樹,開的花雖不多,卻是鮮豔欲滴,非常動人。那僧人麵前的杯子上畫了一株蘭花--無根蘭,開了七朵白色的小花。

    抬眼看時,吃了一驚,對麵坐的正是白天在羅漢堂看到的掌堂的那位大師。麵目生的甚是和藹可親,眉毛很長,兩端略微下垂,眼神如一潭清水,深不見底,年紀大概在50到70之間。

    我怔怔地望著他,想起剛才的水,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剛才一定是讓竺施主嚇了一跳,實在是對不起!"他微笑著說:"老衲剛才在修水想觀,未及收功,讓施主吃驚。"

    "無意能得見大師的絕學,小子實在是三生有幸。不知該怎麽稱呼大師,大師又何以知道我的姓名?"我滿腹疑問。

    "老衲法名天一。黃施主數日前曾告老衲,他有位竺姓的朋友會來寺中逗留。不想今日得見,相見既是有緣,故剛才出言請施主喝杯清茶。"天一大師道。

    他說的黃施主一定是黃倌,黃倌並非他的真名,隻是寺中和尚習慣那麽稱呼他而已。他夏天時經常住到這寺中避暑,和寺中僧人甚為熟絡,是我的一位忘年之交。   

    "易經有雲,天一生水。敢問大師,何為水想觀?"我問。

    "施主一定聽說過白骨觀?"天一大師反問,繼而又答:"水想觀是佛門六識法門中其中的一種修行,人禪定後,可與神佛的意識結為一體,大自然的風雪水火皆可為我所用。老衲30多年前即開始修行水想觀,日易月移,有所小成。"

    "為什麽有的人修行十餘年,卻一無所成呢?"我又問。

    "寸步之前,即是黑暗!"他的回到似是答案,又不象是答案。聽得我一愣,怔怔地問:"小子愚鈍,請大師指點。"

    他看著那炭爐反問我:"請問施主,水怎樣才能被燒開呢?"

    我跟著看了一眼那小火爐和那正在燒著的茶壺,腦子裏突然被緹猢灌頂一般,猛地一下明白過來,隻覺得這十數年光陰猶如虛度,頹廢之心頓起。

   我跟著看了一眼那小火爐和那正在燒著的茶壺,腦子裏突然被緹猢灌頂一般,猛地一下明白過來,隻覺得這十數年光陰猶如虛度,頹廢之心頓起。眾所周知,燒水的時候,火在下麵,水壺在上麵,時間到了,水到渠成,水自然會被燒開。練功的道理也一樣,人有陰陽之氣,沒有經過氣功鍛煉的人,其身體是心火(元神,周易中離卦為心為火)在上,腎水(元精,周易中坎卦為腎為水)在下,心腎未曾相交,猶如以火燒水,火在上麵,水在下麵,火不能濟水,就是有火也不一定能將水燒開的道理(周易裏離在上,坎在下為未濟卦,就是做事不成的意思)

    天一大師平靜的看著我,過了半響說:施主平時打坐,定是靜守印堂。打坐為陰,印堂為陽,抱陰守陽,為陰陽雙修,假以時日,天眼可開。隻是施主有所不知,印堂須用丹田聚起的腎水元精化成真氣融合衝擊,天眼才得以開之。否則有如燒水,水在下,火在上,雖然有火也有水,水永遠也燒不開。

    被眼前這位大師一語點醒,後背險些又出冷汗。一點沒錯,“ 寸步之前,即是黑暗“ ,回想起往事,曆曆在目,自己這些年因為錯誤虛度了多少歲月。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我和他相視,他衝我笑笑,似有深意。旋即扭頭將剛剛燒開的水壺拎起放到桌子的茶墊上,又彎腰把火爐的封口封住。

    „施主可識茶?“ 他眼光飄了一下桌子上的小茶罐。

我不語,拎起桌上的茶壺,在空中停頓,眼神直往天一的眼裏看去,意思是: 我可以代勞沏茶嗎? 他含笑點了點頭。我先在他的杯子裏倒了三分之一的水,又在我自己的杯子裏倒了三分之一杯的水,放下茶壺,拿起茶罐,打開一看,罐內果然不是什麽紅茶或者珠茶,而是龍井,所以先倒水的做法並沒有錯,心裏暗罵了一聲自己是賭徒。

我看了那茶葉一眼,有點眼熟,又聞了一下散發出來味道,有點吃驚地道:“ 四明齊槍?“

齊槍是龍井中的一種。江浙一帶流行喝龍井,茶場將早春的嫩茶葉用手掌在圓底的小鐵鍋裏將茶葉炒成扁平,俗稱龍井,其實龍井是比較籠統的叫法,穀雨前采的茶葉,剛剛隻有一個芽尖,炒成的叫雀舌,顏色略黃,茶絨較多; 清明前後,茶葉長大,一葉一尖炒成的茶葉叫齊槍,形如槍尖,色澤墨綠,表麵有光澤,抓幾片在手上,甩在桌麵上,如脫手之投槍,兼之茶形整齊,所以稱齊槍“; 兩葉一尖炒成的茶葉才叫龍井

四明山是紹興地區有名的一座海拔超過千米的山,山上有茶園,茶樹種在海拔800米以上的山腰上,除了園主一家住在茶園邊上,方圓10裏,沒有別的人煙。山上有龍潭數處,還盛產野生的黃花菜和蘭花,真正的山清水秀,所產茶葉,質量相當的好,知道的人卻不多。

我分別往兩個杯子中加了些茶葉,茶葉初入水中,尚未吸水,浮在水麵。過了片刻,我再拎起茶壺,用鳳凰三點頭的手法將兩杯茶斟了七分滿,茶葉隨著水柱翻了幾個身,扔浮在水麵上,顏色卻由剛才略顯幹澀的墨綠慢慢變成翠綠,猶如三月春風中剛長出的新葉,煞是可愛。

杯裏的茶葉吸了水後,慢慢展開,奇的是居然個個芽尖朝上,豎立在水中,有幾片在茶水中沉下又浮起,姿態極其自然,看著這茶已讓人覺得十分享受,施施然如入禪境。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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