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歌聲

那天和妻子為了一點小事產生了爭執. 從吃完晚飯, 他在書房無聊的看書上網, 妻子在客廳看著無聊的肥皂劇,一整個晚上兩個人就象是星星碰不上月亮 – 各自遊蕩竟沒有說上一句話. 夜快深了, 要是在平常妻子一定會走過來端走書桌上泡著濃茶的杯子, 溫柔的說一句: “別看了, 早點睡吧, 明天還上班呢!” 他耐著性子, 妻子果然又走了過來. 卻目不斜視, 麵無表情的對著窗戶說: “天幹物燥, 小心火燭!” 隨手 “砰”一下就把書房的台燈給關了. 一轉身, 又飄回了客廳.

他還是不願回房, 這吵完架又躺到一張床上的夫妻就象剛刷上油的一對燒餅, 在高溫下的爐膛裏必定不停且反複的烤. 妻子不是警告了嗎, 天幹物燥, 他可不想火上澆油. 他於是在書房的黑暗裏靜靜的坐著降溫.

客廳裏也突然靜了下來. 窗台上趴著的星星黯淡; 樹梢上蜷縮的月亮也不耀眼. 書房裏的星星坐著發呆; 客廳裏的月亮站在陽台邊眺望, 各自遊蕩還算安全.

良久, 一陣急促的歌聲把他從昏昏欲睡中生生拽了出來. 他驚慌的四處張望, 不是妻子的 “夜半歌聲”, 不是手機彩鈴, 不是電話, 亦不是女兒夢遊在唱兒歌. 他以為聽錯了, 剛稍稍安下心, 不料那歌聲又尖銳的唱起來. 如此反複幾次, 他聽清了, 好象是一首極短的情歌. 他不由探頭去看妻子, 卻見她在月色下佇立, 背影撒著一圈微亮的白光. 難不成是月中的嫦娥在唱?

他躡手躡腳蹩到妻子身後, 屏息凝氣, 聚目觀望, 妻子身邊隻有同他一樣緊張的大花貓弓著背, 充滿戒備的匍伏在沙發上. 難道機關藏在大花貓的尾巴上? 說是遲, 那是快, 他一步 “蹭”的跳上前, 抓起貓的長尾巴就拽. 那貓莫名受了偷襲, 閃電般躥了出去, 沒傳出音樂, 有的隻是委曲的 “喵喵”叫. 一旁的妻子見他的狼狽樣, 終於忍不住彎下腰哈哈大笑. 一邊笑, 一邊拉下懸掛在天花板上的一隻氣球朝他擲過去. 他躲閃不及, 氣球嚴嚴實實砸在他的頭上 -- 急促的歌聲隨即響起!

那天情人節, 他在公司附近的超市看到一隻碩大的紅色氣球, 搶寶似的買了回來. 他還記得門口收銀的黑大媽, 一邊收錢一邊嘀咕: “小夥子, 20塊錢就買一破球, 夠我喝一打可樂了”.

他在月下仔細看那氣球, 上麵果然寫著 “I sing, tap to play”, 翻過另一麵, 赫然標著這麽一句話: “Tap your husband, Enjoy!”

妻子笑夠了, 也砸夠了, 衝他溫柔的說一句: “別傻站著了, 早點睡吧, 明天還上班呢!”

(發2008年3月19日星島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