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85年出生的. 我的家鄉, 確切的說是我母親的家鄉是在江南一座著名的水鄉. 那地方自古出美女, 我的母親就是個大美女. 高挑的個子, 大大的眼睛, 長的比林誌玲還要好看. 林誌玲你不知道? 你們那個時代的, 就象林青霞吧.
總之, 我媽因為漂亮, 高中畢業就到我們當地最好的一家涉外賓館當上了服務員.
她工作的第二年就遇上了我爸. 其實我爸的家鄉也在本省, 離我們並不遠. 他那時在埔江邊的那個大城市隻是個不重要的局的局長. 那年他陪同什麽老幹部到我們市訪問, 住在我媽工作的賓館. 我媽一直告訴我她對我爸是一見鍾情. 她說我爸當年那真是一表人才, 又帥氣. 他當過兵, 做過工人, 設計員, 又管過工廠, 還是個大學生. 雖然他比我媽大了十幾歲, 我媽還是義無反顧的愛上了他.
他們好了以後他才承認, 他原來已經結了婚孩子都10歲了. 我媽哭了一場. 哭完了卻發現自己狠不下心離開這個男人.
外公外婆知道了當然強烈反對. 反對也沒用, 我媽是個倔脾氣. 我爸也有辦法, 他就通關係把我媽調到了他所在的那個城市, 這樣他們就可以常常在一起了.
我媽搬到那個城市後第二年就生下了我.
我知道, 說白了我媽就是所謂的 “二奶”; 我呢, 就算是 “私生子”吧. 沒什麽不能說的. 我很佩服我媽, 她至始至終是個敢愛敢恨的人.
知道我為什麽怕上學嗎? 上小學的時侯, 學校裏開家長會, 別的同學都是爸爸媽媽一起來參加. 而我爸, 一次都沒在我的學校出現過. 老師問我: 你爸呢? 我說我爸太忙了. 老師說再忙也不能不管孩子呀.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 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要是我爸來我們學校參加一次家長會就好了!
我和我媽一個月能見我爸一兩次吧. 我爸每次來都是匆匆忙忙的, 夏天就戴個墨鏡, 冬天掛個大口罩. 搞得跟個地下工作者似的. 可是他還是很在乎我們母子的, 他總是給我媽帶一大堆國外的化妝品; 給我帶好多玩具和零食.
他跟我媽關上門, 在房間裏呆上大半天. 然後他一定到我的小房間來, 檢查我的作業, 和我談心. 我在很小的時侯, 他就對我灌輸許多做人的大道理. 給我講史記, 講孔子, 講道德經; 當然還講巴黎公社, 講共產主義, 講個人對社會的價值觀.
他的話比學校裏的任何一位老師都有說服力. 於是, 我對他不來參加家長會的怨恨也就煙消雲散了.
到我10歲左右,電視新聞上就經常看到我爸了.媽媽告訴我,我爸當上市長了.
我媽她高興呀. 她說當年剛遇上我爸的時侯,我爸說他周圍的人都是 “燕鵲安知鴻鵠之誌”.她看重的就是我爸的誌氣.
我說媽那我們應該給爸爸慶祝呀. 我媽就把我緊緊摟在懷裏哭了.
媽媽一哭,我也委屈的跟著她哭了.哭了一會兒, 我媽就替我和她自己抹幹了眼淚, 她說你爸太忙了, 那我們就單獨替他慶祝吧.
於是我媽帶著我到家對過的一家小餐館點了好多菜. 媽媽還特意多要了一副筷子說是代表我爸的.那晚我媽喝了很多啤酒跟我說了很多我似懂非懂的話, 最後我媽喝醉了.
回到家,我媽躺到床上不斷的叫我爸的名字.
就在那一刻, 我意識到我媽太苦了,我應該長大了.
從此, 我再也不鬧著要我爸去我的學校參加家長會了; 我再也不期望兒童節那天我爸能陪我去兒童樂園玩了;除夕的晚上,我和媽媽靜靜的看著電視裏我爸走訪全市拜年的場麵,我說媽我爸知道我們在看他呢.媽媽就把手伸到屏幕上去摸我爸.
那幾年,我在媽媽的眼裏變成了一個乖孩子.
可我還是闖禍了.
那是在我上初二的時侯,又一次隻有我媽參加的家長會之後,一直和我過不去的一個男孩突然指著我叫了一句: “你是個沒爸的野種!”
他說完了,全班的同學都轉過頭來看我.那個男孩比我高了一頭,又是個胖子,仗著個頭大,在班上經常欺負其他同學.他得意洋洋的看著我,諒我也不敢拿他怎麽樣.
那天是個下雨天,我想都沒想就抄起了牆角的一把傘衝著小胖撲了過去.在小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我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那傘的尖頭戳進了他穿涼鞋沒穿襪子的腳麵.小胖驚恐的看了我一眼, 我就見到鮮血汩汩的從他的腳上源源不斷的流了出來.小胖跌坐在地上殺豬似的哭叫個不停.
我在老師的驚嚇的眼光中,女同學的尖叫聲以及屋外的瓢潑大雨中漠然的走出了校門.
這一走,我就再也沒有回到過學校.
從此,我開始怨恨一切.我怨恨父親對我們母子的無情無義;怨恨母親的傻;怨恨外公外婆對母親的不理解; 怨恨老天爺對我和母親的不公.
那個我管他叫 “爸爸”的人,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一度頻繁的找我談心,規勸我返回學校.他又跟母親說要將我轉學到外地.
我不再聽他的話,我對他眼中浮現的失望甚至產生出報複的快意.我以為我不再需要他那份假惺惺遲來的關心.他可以管好上百萬的市民,卻管不住他自己的兒子.
那一年,我才14歲.我不知道我能幹什麽,可我想憑我的雙手養活我和我的母親.我想我要擺脫那個人在金錢上的施舍.我學過琴, 會彈吉它, 我想我可以去酒吧做D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