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竅 (十)

那一年的聖誕節,波籮和荔枝踏著小雪去了市裏的大教堂.

在聽台上牧師演講的整個過程, 波籮始終與荔枝手牽著手.

當牧師講完聖經,祈禱祝福前的教友分享時間,波籮勇敢的走到台上,動情的講述了他和荔枝的故事.聽得台下陣陣稀噓.

第一次,波籮當著許多人的麵,眼眶濕潤.

回到坐位上, 荔枝站起來和他擁抱.全場掌聲一片.

波籮這麽做,是出於懺悔,還是感激,甚或是對荔枝的愛情宣言.

他自己也說不清.

也就是從那一年的平安夜, 波籮開始信了上帝.

禮拜結束,人群散去.

波籮攜著荔枝的手,細細看那耶穌的雕像.

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赤身裸體,隻在下體遮蓋一塊襤褸的布.手上腳上全是血.那表情有痛苦,也有超脫.

佛教裏大概叫 “超生”

比較有中國特色的可以叫 “慷慨就義”

文學上稱作 “鳳凰涅磐”很好聽

耶穌是為了人類的原罪而受難,再重生.

波籮出生的時代已經不需要為了共產主義而獻身.

那麽男人是不是應該為了感激,報恩和負責任去娶一個女人呢?

靈芝草受了仙水的灌溉,就要拿她一輩子的眼淚來報答; 那麽仙水受了靈芝草一輩子的眼淚,下輩子是否又要再給還她呢?

這報來報去,恩恩相報何輩子了呢?

波籮恨不得喝下羅蜜歐與朱麗葉裏的毒藥死去,這樣可以將芒果徹底忘記;

再喝下動畫片Shrek裏的巫婆調配的愛情神湯活過來,見到的第一個人肯定是荔枝.這樣就可以立刻愛上荔枝.

這樣的愛堪稱死去活來的愛了 – 可惜又是無法實現的愛.

耶穌像下照例是一片五彩的玻璃.

波籮將荔枝的雙手貼在玻璃上; 再將他自己的雙手覆在荔枝的手上.

波籮說荔枝你閉上眼睛, 荔枝就乖乖的把眼睛閉上了.

波籮說荔枝我的手貼著你的手,你的手貼著通往天堂的路.

荔枝就感覺到一股熱流從波籮的掌心源源不斷的穿越她的手流向天堂.

波籮又說荔枝要是有一天我們不在一起了,那你就到這個教堂來.

象現在這樣把手貼在玻璃上,你就可以感覺到我了.

荔枝淚流滿麵的轉過頭來捂住波籮的嘴.

荔枝說波籮我永遠也不要離開你.

荔枝又改口說波籮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愛我,你是為了感激.如果你心裏還愛著芒果,那我現在就替你去找她,告訴她你有多愛她.我能夠理解…

波籮不等荔枝說完,就又吻了下去.小雞啄食似的吻幹荔枝臉頰上的眼淚.

然後兩片唇就又粘合在了一起.

這一次是正牌的膠水,使得唇和唇之間粘得水乳交融,密不透風.

假若這世界的領袖全由女人擔當,那各國想必都會全力發展經濟而不需互相指責愈來愈膨脹的軍備競賽.

因為一旦發生戰爭,這女人眼淚的龐大威力遠遠甚於發毛腿導彈和小鷹號航空母艦.

隻是導致的是心死而不是肉體的死亡.

那樣豈不是更加的可怕.

波蘿是個倔脾氣.

波蘿說,我們還得再去一趟溫哥華.我要在Westin Hotel後的小海港正式跟你訂婚.

荔枝不放心的說,你想好了嗎?

波蘿的眼前就浮現出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波蘿就慷慨激昂的說我想好了.

荔枝咬了咬嘴唇.

荔枝說這樣吧,我們約芒果還有Shan一起出來聚一聚.

聚完了如果你還想和我訂婚,那我立馬跟你去溫哥華.

波蘿象那充滿了氣的輪胎給紮了顆釘子,氣止不住的往外漏.連說不聚不聚.

再看荔枝的發達的淚腺山雨欲來,趕緊拚命鼓起腮幫子防止把氣全漏光.

言不由衷的說那就聚一下吧, 有什麽呀!

芒果接到荔枝的電話,爽快的答應了.

聚會那晚, 芒果和Shan先開車到波蘿家.

荔枝殷勤的說,開我們的車吧.

於是眾人坐上波蘿的車.

波蘿倒車.一抬頭,那串彩色的千紙鶴,不知何時被荔枝掛到了後視鏡的橫梁上.

在車燈和黑夜裏雪地的映襯下,閃爍著鬼魅的淡藍.

芒果在後座上幾乎驚叫起來.